她如何便沒教養、便不懂禮數了?
在他眼中,她甚至無一可取之處,既然他這麼嫌棄她,當初就不要娶她啊,為什麼還要為了孩子妥協,她又沒有求着他來娶她!
沈棠甯緊緊咬住唇瓣,攥成拳頭,心裡不斷告訴自己沒必要為了謝瞻這種人生氣,反正不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信,她就不抄便是了,他還能奈她如何!
謝瞻見她垂頭不語,以為她是羞愧心虛,這才滿意了,緩了面色道:“我給你十日,十日之後你若再抄寫不完,咱們再另算賬。”
謝瞻走後,錦書和韶音都走進來,暗自慶幸今日兩人沒發生什麼争執,孰料沈棠甯蓦地将手邊的書都掃下了桌去。
壞胚,這個壞胚!
委屈、難堪、憤怒,自嫁進謝家之後所受的所有委屈一齊湧上心頭,悲從中來,沈棠甯再忍不住,淚水竟如決堤般從眼圈裡滾了下來。
兩個大丫鬟見狀面面相觑,極是心疼,忙摟住着沈棠甯好一番安慰輕撫,直過了好一會兒沈棠甯的哭聲才止住。
錦書說:“他又欺負姑娘了?”
韶音問:“是不是他又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沈棠甯哭夠了,抹幹淨淚,心頭無盡苦澀。
其實她早該習慣了的,從小到大這些話她聽過無數遍,早就該習慣了不是嗎?
不過從謝瞻嘴裡吐出來,格外刻薄難聽便是了。
沈棠甯苦笑一聲,讓錦書幫她把女誡從地上重新撿了起來。
“我沒事,算了,你們也都早些休息罷。”
……
大約是孕婦的情緒格外敏感易波動些,沈棠甯消沉了幾日,心情逐漸恢複如初。
她不想得罪謝瞻,和他起沖突,再者以後也不會與他一起過日子,得過且過便罷了。
一百遍女誡不是個小數目,錦書和韶音都識字,争着想幫她抄,沈棠甯擔心謝瞻刁難她,堅持自己抄寫,一晃十日就過去了。
錦裡開芳宴,蘭缸豔早年。
褥彩遙分地,繁光遠綴天。
正月十五,上元夜。
朝堂官員皆休沐三日慶祝上元,京都城中接連點燈三夜不絕,街市看燈的遊人如織,男女混雜,香塵不斷。
臨近傍晚,月落山正昏,瑰麗的晚霞鋪滿了天際,丫鬟們捧着珍馐美味瓜果香點魚貫而入,中央的雕花梨木四季富貴圓桌旁按照尊卑長幼的順序大家分坐。
謝嘉妤坐在沈棠甯的旁邊,她完全沒有心思理會一桌子的美味,伸長脖子不斷地向窗外望去,興緻勃勃,春光滿面。
“娘,吃完晚飯我們一起出去賞燈吧,你看外面燈都點起來了,亮得跟白晝似的!”謝嘉妤對着王氏撒嬌道。
王氏心知肚明女兒急着出去找誰幽會,挑挑眉,摟着十二郎道:“你弟弟還小,我得在家看着他,你想去自己出去玩兒吧,問問你爹答不答應。”
謝嘉妤連忙期待地看向謝璁,謝璁皺眉道:“這麼冷的天,幾盞破燈有什麼好看的,你一個女兒家乖乖待在家裡最好!”
王氏見女兒面露失望,又不忍心了。
“嘉妤想去就讓她去吧,總拘在家裡做什麼。”
“她往外跑的時候還少?看看她幾個姐姐哪個出閣前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王氏與謝璁夫妻倆你一言我一句,沈棠甯想到外面此時正熱鬧沸騰的街市,明亮的煙火、漂亮的琉璃燈……忍不住看了謝瞻一眼。
她也想出去。
到底隻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心裡總免不了羨慕着外面的燈紅酒綠,沈棠甯平日裡就甚少出門,有孕嫁到謝家之後出門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其實算一算,她隻比謝嘉妤大了兩歲而已,謝嘉妤有爹娘寵愛着,可以随意撒嬌賣癡表達自己心裡的想法,沈棠甯卻無法像她那樣這樣随心所欲。
她也想和謝嘉妤一起出去,又擔心謝瞻的刁難……
謝瞻肯定不會同意她和嘉妤一起去看燈的。
謝瞻注意到了沈棠甯悄悄投來的目光,他裝作漫不經心地看過去時,沈棠甯已經垂下了臉。
開春後的幾個日子是成婚的吉日,因此上元夜,女子們多半會和自己的意中人一起幽會逛燈市,街上男女成雙成對。
謝嘉妤早就與衛桓約好今夜賞燈,衛桓昨日還來求謝瞻通融,今夜早些放謝嘉妤出門。
所以,沈氏的意思是想和他一起去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