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夜雪,柳絮輕飄似的一點風聲都沒有,以至于清早起床的魏尋站在落地窗前刷牙,望着滿地雪白,内心隐隐感覺平靜得有些不安,果不其然緊跟着就接到了他媽的電話。
住院大樓門前的台階下 ,魏尋身型挺拔,散漫地摸出打火機湊到嘴邊,手攏着火點上煙,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兩個小護士老遠就為賞心悅目而來,羞紅着臉竊竊細語嬉笑打鬧着路過了。魏尋兩根手指夾着煙,望着被烏雲遮蔽光線的天穹,從齒間吐出一口輕而悠長的煙霧,袅袅香煙吹散後她的身影逐漸清晰。
魏尋掐了煙扔進垃圾桶裡,大步迎上去。
“沒事兒,”湯青擋了一下,沒讓他接手提袋,“你快去吧,深哥沒找着車位,繞着圈等你呢。”
魏尋今日的行程是老早就确定下來的,要飛去滬上跟投資方談成江今年整年的資金問題。下午的拜訪暫且擱置了,好在他爹并無大礙,于是隻好把握住晚上的應酬了。
魏尋落空的手也沒閑着,自上而下打量她一番,才舒了口氣,擡起手幫她緊了緊大衣,有點滄桑地說:“你可别再磕着碰着了,不然我真是分身乏術啊。”
湯青聽話的穿了雙平底雪地靴,站直了才齊平魏尋下巴,要費老勁仰着頭才能直視他說話,“放心吧,我可不像你家老頭,大下雪天的還穿雙尖頭皮鞋出去喝酒。”短短一周,湯青已經漸入佳境,完美融入新身份了,任魏尋給她的大衣腰帶擺弄得多嚴實,“外婆怎麼樣了,怎麼回事?”
“聽說我爸摔了,急匆匆要趕來幫忙,小區還沒出就給崴到腳了,又被外公領回家去了。老頭結果出來沒什麼大礙,我媽說不放心要回去看看兩老人,結果一去人又走不開了,倒不是人有什麼事兒,我媽她就是不放心,隻好麻煩你來送飯了。護工都在的,你待一會兒就趕緊回家吧,我媽晚點就過來了。”
湯青拎高手提袋,“你媽連我的飯都帶了,讓我在這陪你爸打發時間等她過來呢。”
魏尋眉梢輕輕地動了一下,先前家宴他就感覺老頭對湯青有點嚴肅了,看來不是錯覺,他媽也敏銳察覺到了,給兩人制造獨處了解的機會來了,“我爸他— —”
“你爸他被沈儀洗腦了,對我有偏見,”湯青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她把手提袋抱到懷中,眉頭認真擰着分析道:“周年慶時魏董見着我還對我稱贊有嘉,年底他帶沈儀來給我們發慰問禮品的時候就不正眼看我了!你是沒看到她那得瑟樣兒。等着吧,我一定拿下你爸。”
魏尋不知道這事兒,聽她講起來又覺得很可愛,不管怎麼說這意味着她心裡在意,是這件事或者哪個人總歸是跟他帶着邊的,他淡出一個笑,鼓勵的說:“你盡管拿下他,我站你這邊。”
湯青還沒有過見父母的經驗,完全不知道拿下對方父母意味着什麼,權當做是場個人魅力的攻堅戰,她琢磨着點了下頭。這時魏尋擱在兜裡的手機響起,是盧深在催他了,于是他不再耽擱,跟湯青最後叮囑了兩句就要走,被湯青拽了下衣袖。
“便利店買的飯團,”她從大衣兜裡拿出手掌大小的飯團,遞給魏尋,“将就對付兩口吧,咖啡就别喝了,逮着間隙趕緊眯一會兒,”
魏尋握着還很溫熱的飯團,沒來得及說什麼,又聽她說,“你媽說的,你忙活了一個白日,飯也沒吃午覺也沒睡,聽你媽的話,啊,趕緊吃了。”
魏尋心說我媽要是顧得上我,也不至于忙前忙後的都是我了。魏尋沒揭穿她,若有若無地捏了下她的手心,應了聲好,快步離開了。湯青抱着保溫盒,深深吸了口氣,獨自挑大梁去了。
湯青敲門進去,一眼就看見坐在病床邊上,腰間佩戴着護具的魏老頭。白織燈罩下他的雙鬓略顯發灰,面無表情的時候眉宇間有一道不苟言笑的紋路。病房是個雙人間,但隻有他一個病人,其實魏老頭就是單純的軟組織挫傷,是沒必要住院的,但考慮到急性期避免腰部活動加上明天一早要做理療,跟醫生協商過後,還是辦理了住院。
請的護工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見來了人連忙起身來迎。湯青把手提袋遞給他,迎着魏老頭打量的目光走過去,規規矩矩、得體得有些見外的跟他打了招呼,“魏董。”
魏董臉色頓時黑了一下,沒好氣地“嗯”了聲。然後湯青也不跟他假客套,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盡心盡責的給他擺好餐,服侍他用完餐就幹脆利落把餐盒收了,然後幫着護工招呼他漱口、卧床休息......最後自己才坐回沙發上安靜地就餐。
魏老頭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耳朵專注聽着湯青把餐盒收了拿到衛生間去清洗的動靜,一腦門子官司的想:這還是那天跟小尋子恩恩愛愛來家裡吃飯那姑娘嗎?這姑娘沈儀不說她是個攀附權貴的主兒嗎?感情破裂了?另攀高枝了?
魏老頭眼皮霎時一跳!“小湯啊!”
“啊?”湯青擦着手從衛生間出來,“怎麼了?魏董,哪裡不舒服?”
他指了指椅子示意湯青坐下,偏着頭說,“噢,沒有,小尋......魏尋帶的誰去的滬上啊?”
“魏總帶盧深去的,他的那個助理。”
魏總?魏老頭遲疑了一下,“嗯,讓他專注處理手頭的工作,明天沈儀會過來照看我,叫他不用擔心。啊,沈儀你認識的吧?”
湯青心裡哼笑一聲,“認識,沈小姐在西城區開了家餐館,公司經常組織去那兒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