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上去了,”陳治宇解開安全帶,轉過頭來,“我這指不定要耽擱多久,你跟着梁晨一道我會放心點,有什麼事兒随時聯系。”
停車場昏暗,梁晨從後座湊上來的視線雞賊得發了光,“小陳總你放心吧,我一定使命必達,完璧歸趙。”
“一邊呆着吧你,”王英翕不留情面地伸出一根食指将他摁了回去,轉而溫和道:“你快去吧,我送他過去,然後等你消息。”
陳治宇笑看兩人打趣,反手開了車門出去。梁晨眼力見十足的跟着打開車門,殷勤道:“我來開我來開,小陳總慢走啊!”
陳治宇低着頭壓了壓帽檐,單手插着兜從車前繞過。電梯口的通道寬敞而明亮,照燈下他的身影窄長又漆黑,步行漸遠那抹孤寥的黑色也随之迤逦消散,視野的盡頭,依稀能看到他林立在頂燈下,光和影勾勒出的模糊輪廓。
沒一會兒,身影踏入電梯徹底看不見了,王英翕突然蔓延開一點憂傷,有點像輕微的分離焦慮,又不太像,她也說不上來。一道低沉的哼笑聲從耳畔響起,王英翕回過頭,梁晨也收回跟她落到同一處的目光,沖她勾起半邊得瑟的嘴角,“别裝啦,我都知道了,你倆的關系,不簡單吧?說吧,小陳總是你家哪位親戚啊?”
短短一句話,她的心髒活跟坐了個百八十度的回旋式過山車似的,王英翕實在沒忍住,小聲罵了句“癡線”。
“哎!反彈!”
“下去下去,”王英翕松了安全帶,反手要去開車門。被梁晨一把抓住。
“你幹嘛啊?讓我享受享受呗,”梁晨激動的搓搓手,緩緩握住桃木方向盤,由衷地發出一聲感歎,“哇!不愧是傳說中不怕奔馳和路虎就怕大衆帶字母的一代傳奇豪車啊!”
“啊?”王英翕愣了一下,扭過頭來。
梁晨忘我的仔細端詳着,“這内飾,啧啧,這配置,啧啧啧,當時拿下起碼得百來萬吧?”
“......啊?”這破大衆得百來萬?王英翕登時收回把門的手,打消了要駕車的念頭,“你沒看錯吧,這大衆,要這麼貴呢?”
梁晨掃了她一眼,奇道:“這不你的車麼?”
王英翕捂着心口往後一縮,“怎麼可能!?”
梁晨這才淡定的“哦”了一聲,随手指向駕駛位靠背,“這頭枕邊上系了你的絲帶,我以為你車呢。我就說嘛,這麼低調奢華有内涵的車,不太符合你的氣質啊......”
王英翕早已探身瞧去。那是一根天青色的絲帶,被随意打了個結系在頭枕靠窗的支撐杆上,揚揚蕩起的弧度能清晰看到燙銀字體印着‘成江文化傳媒王英翕’,那是......周年慶上被陳治宇順勢揣進褲兜裡的她的那根手帶。
“......是不是啊?啊?”梁晨叽裡呱啦說了一通,沒有回應很容易不自信,于是他催着王英翕要一個反應。
王英翕目不轉睛,嘴上敷衍道:“嗯嗯。”
“我就說嘛,什麼樣的人開什麼樣的車,果然是我小陳總的座駕,下次别丢三落四的,多影響形象啊,系好安全帶,走了!”
撲棱棱。
陽光從玻璃窗投射進來,幾隻在窗台邊歇腳的白鳥展着翅膀從窗外飛過,匆匆掠影自陳治宇面上一晃而過,他目送着那幾隻白鳥飛向廣闊的天際。女主播情緒飽滿的聲音自身後高檔音響中傳來。
“除了執導才華出色外,優全通常還兼任編劇、監制和剪接等數職,可以說是全面的電影制作人。因此,他對電影藝術的掌控力使得他對每部作品都有嚴格的控制權,個人風格和表現效果能得以完全體現。40歲的優全,憑借影片《失意空谷》獲得金像獎最佳導演,”
“嗒”地一聲,門被推開,何嘉琳踩着高跟進來,“啪”地一下摁停了音響,沒好氣地往辦公椅上一坐,自己悶了半響又轉過椅子來,“優全導演的戲哎?而且聽趙總的意思這片子完全就是奔着拿獎去的,還是國際電影的獎,國内的最佳男主角你失之交臂兩次不是一直挺遺憾麼?怎麼這麼好的機會你會不感興趣呢?”
陳治宇靠在她的辦公桌上,擡手蹭了蹭鼻尖,回眸道:“家道中落的青年,頂罪入獄,身心重創後的被鄉下小姨接回老家的救贖之旅。嘉琳姐,你不覺得設定很熟悉嗎?你知道的,相似的角色我都不太感興趣。”
“這都是很粗糙的故事線和人物設定了,劇本出來肯定會有改動,和你以往的角色哪裡有過類似?”何嘉琳沉吟片刻,“家道中落,頂罪入獄,頂罪,入獄?哦!你剛成年和灣灣合拍的那部?你都是男三還是男四了,哪裡有相似,”
“嘉琳姐,”陳治宇轉過頭,周身傾覆起少見的陰霾,他平靜開口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的年齡、我的資曆,也隻能到這裡了?”
何嘉琳是公司裡和他處得最長也最久的一個,這樣的一面于她而言并不陌生,甚至還在很多年前給她留下一點小小的駭然和疑惑。時隔太久,以至于晃一眼再看見,她還有些怔愣,“什、什麼?”
“沒有,”陳治宇嘴角一勾笑起來,轉瞬即逝的神态仿若一個錯覺。他姿态慵懶地聳聳肩,加深了唇邊的笑容,說:“其實是優全導演拍片的懸疑風格太濃烈了,你知道的,我膽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