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桌子,尤可坐在旁邊,一臉局促不安。
柳既明将她備注的菜都勾了一遍,特地點了羊肉串,才将菜單遞到她面前,尤可粗略看了一下,就他選的這些,怎麼看也不是兩個人能吃完的量。
她折中的說,“這家店裡有雙人套餐,我們點個套餐吧。”
店裡還有免費自助的飲料和小吃。
柳既明卻跟她說,“尤可,自己喜歡的,不用計較太多。”
尤可愣了下神,可她已經習慣了把很多得失算在心裡。
鍋裡的紅油滋滋翻滾,桌上擺的都是她喜歡吃的,柳既明一手端着冰粉,另一手端着一碗蘸料放她面前。
她撸起袖子,已經忘了先前誰說過的不吃,香味引誘的她迫不及待要開動了。
他問:“好吃嗎?”
她一邊吸溜着嘴,一邊點頭。
他白襯衫外面圍了件圍裙,慢條斯理的給她下菜,又将燙好的肉撈她碗裡。
自然的與她聊天,“比你以前吃的店都好吃?”
尤可眨了下眼,嘴裡嚼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舀了口冰粉。
“嗯。”
其實這是她第二次吃火鍋,第一次是半個月前,也是跟室友。
她覺得這種東西就是要很多人一起吃才合理,一個人,吃麻辣燙也是一樣的。
柳既明坐在她對面,将她所有的心思都盡收眼底。
鍋裡的蝦球熟了漂起來,他舀進她的碗裡。
“尤可,跟我講講你高中的生活吧。”
高中……就這兩個字,尤可的笑容便都消失了,随之浮現短暫的空白,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眼裡還有一絲莫名的恐懼。
尤可牙齒咬破了嘴唇的内側,疼痛才将她拉了回來,口腔裡的鏽味彌散開,吃下去的美食變成了馊飯,一陣陣湧上來,讓她幾欲作嘔,她努力壓制着,沒壓住,捂着嘴跑向了廁所。
柳既明被她這麼大的動作驚到了,頓了一下,跟着跑了過去。
空間狹窄的廁所裡,她吐的昏天暗地。
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
“怎麼了?是吃壞肚子了?”
“不是。”她握住柳既明的手,“這裡太悶了,我想出去透個氣。”
他匆匆結了賬,帶她出了店。
下午逛古城,尤可明顯話少了很多,時不時的發呆,嘉楠叫了她好幾次,她都沒聽見。
“可可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們回去了。”
她不想掃大家的興,“沒,我不累,今晚八點這邊有煙花秀,要放十分鐘,我們看了再回去。”
尤可的不對勁,所有人的看出來了。
柳既明直接拉着她回去,“長洲,你負責晚上安全把她們送回,尤可我先帶回去了。”
他已經看着她撐了一下午,強顔歡笑。
他直接在路邊招了一輛的車,将她塞進去,自己随後坐在她旁邊。
她沒有掙紮,車開了幾分鐘,她眼皮就掙不開了,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司機的說話聲吵醒了她,睜開眼睛,車已經到校門口了。
國慶大部分學生都回家了,留校的人很少,視線所及之處,看不見半個人影。
兩個人并肩往裡走,許是風涼,尤可往柳既明身邊靠,他察覺到了,擡起手摟住了她的肩膀。
多少年他們都是這樣一起上下學的。
許是睡好了,尤可心情輕松多了,主動聊起了今天中斷的話題。
“高中三年沒啥特别的,寄宿學校,天天課堂宿舍,兩點一線,醒了就學習,累了就睡覺,一個月回一次家,那裡的宿舍比不上這裡,一個宿舍六個人,沒有空調,洗澡要下樓去澡堂,打開水也得下樓,我高中偏科嚴重,數學總是不及格,老師給我爸打了好幾次電話,我爸也一臉無奈,他當了半輩子數學老師,自己的女兒數學卻六十分都考不到。”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笨,函數公式就是記不住,數列變形也變不明白,好像天生就缺了那根線。”
就像她初中時候的方程式,怎麼也不會拆解,那時候,柳既明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教,一點不誇張,她初中算過多少道數學題,他就教過她多少回,再遇一次她還是不會,他一句也沒有罵過她,再遇再教。
“初中的數學老師很兇,我考不及格他就罰我站一節課,黑闆上寫不出來就罰我站黑闆,我的位置被調到最後一排,還請過兩次家長,後來高二我選了文科,換了老師,才又坐在班級中間。”
他從頭至尾沉默的聽着,尤叔跟他說過,尤可理科很不好,選擇了文科,可文科也有數學,她總是拖後腿。
他知道她被請過家長,在學校大會上因為逃數學課被通報批評,又因為英語競賽第一名被表揚鼓勵,再後來,數學老師便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逃課……尤可從小到大品學兼優,又怎麼會逃課?一定是承受的壓力太大,她排解不了,選擇了逃避。
如果他在身邊,她也不至于這麼極端,她人生最關鍵的那三年,他缺席了。
可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你,才能抹平那三年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