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澄澄到達坤甯宮的時候,宮内的情況,并不似她在以往的電視劇裡看到的那樣,皇帝咆哮,太醫宮女瑟瑟發抖,産婆嬷嬷忙亂異常。
整個坤甯宮反而安靜的落針可聞。
唯一能聽見的聲音,是一道略有些蒼老男性嗓音。
“煩請嬷嬷,以勻力按壓娘娘的三陰、合谷、隐白……”
那是一位身着官員補服,彎腰弓背,帽子下露出的辮子都夾雜了銀絲的太醫,他正站在坤甯宮給赫舍裡氏布置的産房門外,徐徐的說着對屋裡面赫舍裡氏的治療方案,而在他的身側的高位上,皇帝與太皇太後相鄰而坐,兩個人都滿面嚴肅的安靜以待。
發現了氣氛不對勁的甯澄澄,放輕了腳步進門,在康熙和太皇太後看到她之後,又悄無聲息的行了個禮,然後在兩位長輩一個點頭一個揮手後起了身,也看向了太醫所面對的那間宮室。
緊接着,甯澄澄的鼻尖不可抑制的聞到了一股夾雜着血腥味的混香。
這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太醫在說完對屋裡的赫舍裡氏的治療方案後,坤甯宮裡又安靜了一會兒,不一刻,屋裡傳來一個甯澄澄并不太陌生的中年女子的聲音:“啟禀皇上,太皇太後,已經照李大人的指示給主子用過了,主子情況雖略有緩和,但依然沒有停紅。”
“嘭!”中年女子,即是自從赫舍裡氏懷孕起,就一直負責她的身體的接生嬷嬷的話音剛一落下,康熙身旁的小炕桌,就在他的大力揮掌下,發出了抗議的鳴音,還引起了在場不少人心髒的共振。
“李德聰,朕把皇後全權交給你,你就是這麼回報朕的信任的?”
康熙的聲音裡充滿了帶着焦躁的憤怒,很顯然,對于皇後目前情況的不可控,他的情緒也開始失去控制了。
“皇帝。”這時,一直在旁邊安靜的盤着檀木佛珠的太皇太後不輕不緩的出聲了。
而康熙原本愠怒的臉色,也在太皇太後出聲的一瞬間,肉眼可見的僵直後急速的平緩了下來。
“你跟他計較什麼,不過是個沒用的,跟他洩洩火,難不成皇後就能醒過來不成?”
“瑪嬷教訓的是,是孫兒急躁了。”
聽見太皇太後的訓誡,康熙立刻認錯,甯澄澄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聽見他們的對話,心裡再次詢問了一遍系統,确信了關于赫舍裡氏的一日之命确實已經兌換成功後,稍稍安心。
正在此時,又一陣極輕卻快的腳步聲傳來,甯澄澄微微偏頭,看見一個比先前被訓斥的李太醫更加年長一些的臣子走了進來。
而康熙也在他出現的同時立刻重拾了上位者的威嚴,沉聲問道:“劉聲芳,小阿哥如何?”
甯澄澄微微有些吃驚的擡頭迅速的看了一眼那位太醫院的院使,即太醫院的主要負責人,心裡略略思考一下,倒也不是很訝異。
的确,如果胤礽還沒有生下來的話,那麼以皇上和太皇太後的脾氣,恐怕早就不顧一切的讓赫舍裡氏醒過來生孩子了吧,但現在,他們隻是讓另一個大夫隔着門簾救助赫舍裡氏,最好的大夫被派去診治剛出生的中宮嫡子,這很明顯的代表着,對于赫舍裡氏的生死,他們其實并沒有特别的重視了。
“啟禀皇上,啟禀太皇太後,小阿哥身體康健,哭聲洪亮,心肺并未受到什麼影響。”
劉聲芳在給康熙和太皇太後行禮後,報告了個好消息,這讓殿内的氣氛稍稍好了一些。
太皇太後卻也并沒有讓劉聲芳松口氣,反而再次發下了命令:“那便好,那麼接下來,就麻煩劉院史,看看皇後的情況了。”
一個“沒用的”一個“劉院使”,太皇太後的兩個稱呼,讓她對兩個臣子的态度區分的天壤之别。
劉聲芳惶恐的應了聲,于是,一條絲線自産房内向屋外牽了出來,甯澄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有些新奇又覺得古代宮廷的女子病人和診斷方法受限的大夫十分的可憐。
許久的診脈之後,劉太醫又仔細的朝屋内詢問了一些赫舍裡氏的面向和症狀,臉色逐漸開始變得凝重,并且長長久久的一言不發,也一直沒有去往宮内給他設置的,書寫方子的小案幾旁邊,書寫藥方的意思。
他不動,康熙和太皇太後居然還比他更沉得住氣,可甯澄澄沉不住氣了。
畢竟在她靜靜等待期間,她可是眼睜睜看着宮女們一盆盆的水端進去又端出來,還聞着鼻尖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呢!
“劉院使,額娘的情況到底如何,您到底準備怎麼治療?”
終于,甯澄澄忍不住在康熙和太皇太後出聲前,率先發問了。
這動作自然引起了衆人的矚目,劉聲芳也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這位大清的嫡長公主,但見康熙和太皇太後都沒制止的意思,于是也不敢忽視她的話的份量,略一思考之後,終于還是将身下的官袍一撩,居然對着甯澄澄就直接跪了下去!
甯澄澄:“……”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老年人,居然朝着自己一個五歲的小孩下跪,這可把甯澄澄驚的慌忙從坐上起身避讓:“劉院使,您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