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寒生回到了剛才離開的地方。清醒狀态下的她可不敢躺在海無涯的蹋上,便随意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摸索起半月緣的其他功能。之前,因為一直沒有匹配好友,她根本沒辦法進入到半月緣之中。
這麼一瞧,主頁上顯示有十多個功能,其中隻有緣友留言闆是解鎖狀态。魚寒生好奇地查看有什麼功能,這一看發現居然還有成婚、和離、生子等一系列的功能,簡直大開眼界。
隻可惜這些功能要提高聊天等級後才能使用。她于是點進緣友留言闆,很快就看到最新的一則留言消息,是九發送的一副雪中彈琴側影圖:
畫中男子墨色長發垂落于雪地之中,堪堪用一支玉簪挽起。他隻着單薄的白衣,席地而坐,悠然撫琴。低垂的眼眸間,自然流露出幾分沉思的意味。從這個角度看去,無一不是生得恰到好處。
魚寒生正欲細瞧,側影圖卻忽然消失,屏幕上顯示“緣友已撤回”五個字。
實在是奇怪極了。
在半月緣的規則裡,他既然在留言了這則消息,就隻能是給她看的。她覺得自己有充分的借口去開啟話題、詢問緣由,可她按捺住了。
收起半月緣,魚寒生忽然感覺到後背在被什麼東西輕輕觸碰。這種感覺并不使人難受,卻有些從心間升起的麻癢。
她正欲回頭瞧個究竟,卻聽一聲壓抑着憤怒的嗓音:“滾回去!!!”
不多時,紅色的身影從門外出現,一整片曼珠沙華的味道席卷入内。
被觸碰的感覺消失了,魚寒生沒有回頭,隻是看着海無涯難得嚴肅的面容,極快地起身,自覺地垂下了頭。
海無涯擰着眉,冷淡的視線從魚寒生的身上掃過,頓了頓,似乎不大情願地開口,聲音沒有剛才那樣的失态,卻格外拒人千裡之外:“他找你了嗎?”
“誰?”魚寒生下意識地反應道,想了想,猜測應該是說半月緣上的那個九,于是道:“找了。”
“聊了什麼?”
“對方很冷漠,隻問了句好。”
海無涯沒再多話,赤腳踩着毛毯,他手臂一揮,将蹋上的東西全部更換以後,才躺了上去。從背影看,整個人仿佛被籠罩在衣衫上的巨大的曼珠沙華裡,似乎他是被纏繞捆綁而不能掙脫的角色一樣,顯得空空蕩蕩,莫名蕭索。
“回去吧。”他道。
魚寒生垂首走出石室,發現自己的女侍就等在門口。
“海念大人。”她恭敬道。
魚寒生微微皺眉,實在有些不習慣這個稱呼。可這裡的規矩就是這樣,通過入門課程,拿到匹配資格之後,這些女侍就不僅僅隻是監督和照顧,而是實實在在的仆人存在了。
大人。
魚寒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在寺廟裡也見過一些大人。沒想到有一天,她會以這樣的方式成為大人。
她跟着女侍,本以為可以回到自己的住處,可在看到那兩扇略顯熟悉的石門後,前行的腳步下意識就停下了。
女侍這才告訴她:“海念大人,藍姑找你。”
魚寒生抿唇,深覺這裡的人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
但事已至此,她也無法,畢竟藍姑想要見她的話,根本不是她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自沉穩下來,進去以後,隻見藍姑正穩穩端坐上方。後者見她進來,本就皺着的眉鎖得更深,一雙眼緊緊凝着她,仿佛她是什麼亟待解決的問題一般。
女侍在門口沒跟進來,空曠的石室裡隻有她們兩個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是藍姑想讓自己死,她隻怕沒機會活。
這麼想着,魚寒生謹慎起來,進入一種防備的狀态。
藍姑沉默了很久,似乎有意讓魚寒生陷入更深的不安中。終于,她開口道:“你是第一個讓海大人如此特殊對待的人,不得不承認,我曾經很看好你,而你運氣也很好,才能瞎貓碰上死耗子。”
魚寒生不明其意。
“但現在,我的想法卻改變了。”藍姑道:“你的存在終有一日會成為隐患,隻可惜我拗不過海大人。所以,壞人就隻有我來當了。”
話音未落,魚寒生便見藍姑急速地擡手,有什麼東西便從她手中飛快閃出,随即刺入她的胸口,狠狠地釘了進去。
魚寒生吃痛,瞬間跪坐在地,她能感受到那個東西在血肉中無限漫延出寒意。而後,鋒利的絲線随着寒意鋪開,緊緊纏繞她的全身。
藍姑的手輕輕一捏,她立刻感覺到那股從身體裡面傳出的發緊的力量,從裡到外地将她束住一般,如果肉眼可見,她相信自己的肉和骨頭一定都交纏在了一起。
肉好像在體内碎了——
痛。
痛!
實在太痛!
魚寒生滿頭大汗,雙眸布滿血絲,青筋也跟着暴起,不住地在地上扭動。汗水很快就将地面打濕一片。
再一次,她感受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吃痛的聲音從她口中破碎地擠出,她沒有力氣大叫,已經目眩神迷,雙眼發黑了。
她的餘光,看見自己渾身如同紫色的茄子一般,可見的肌膚出現一道道向内凹陷的細長溝壑。
終于,藍姑松開了拳頭,那股力量瞬間放松,魚寒生得以喘息,感覺自己又了活過來。
“記住,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們的意志,你将承受的痛苦,是今日的百倍不止。”
魚寒生說不出話,她用盡全身力氣擡頭去看,藍姑逆着光,她看不清她的神色,隻覺得她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生殺予奪。而她自己,好像輕易就被人決斷了生死。
她不由生出無力感,緊接着,又生出一種憤恨。
魚寒生垂眸,眼中充斥着絕望和不甘。
女侍得到命令,進來把魚寒生帶走,也不存在什麼憐香惜玉,冷硬得像是隻懂遵守命令的屍體。
魚寒生軟搭搭地挂在女侍身上,像是裹着碎豆腐的布。
腰間傳來一股熱意,刺激到她本就脆弱的肌膚。
是那塊紫色半月緣。
雖然疲憊至極,她仍以神識入内,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任務,什麼樣的對象,才讓她承受今日這樣的苦痛。
九:【還不知你修為如何。】
魚寒生沉了面色,既然是紅姑都搞不定的紫色半月緣任務,既然是大家都如此重視的任務對象,那麼,她未嘗不能拿來一用。
她回複道:【我隻會做飯,不會修煉,但我想學,你可以教我嗎?】
對方回複得很快:【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