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尚存,由來何處?
妺坦順着那條忽然出現在魚寒生識海中将天空映照清晰的河水前行,如鏡般的水面像一幅畫卷似的定格着她的一生。
從尾到頭,從死亡到出世,是她妺坦,而非魚寒生的一生。
大約每個人一生的際遇都能分作好幾個階段,如今看來卻不過浮光掠影一般。
當走到她作為海念以侍女的身份陪伴在海無涯身邊那個階段時,妺坦仍沒忍住停了下來。
畫卷之中,兩人無需言語,心領神會,始終留了那一層沒捅破的紙。仿佛這樣彼此隐瞞,就能永遠留住當下的和平。
然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妺坦加快了步伐,走到了自己的少年時代。
那段歲月,在父君嚴厲不失慈愛的提點中,在母後溫柔如水的包容中,她與兄長你追我趕地比較修行的速度,也在暇餘時上天入地地闖禍。更還有,少時懵懂的悸動。
甚至很多早已遺忘的記憶,她都在這條長河中找到了解答。
而有關她降世的答案,也在長河的盡頭處顯現了。
原來當年,父君以天地間第一朵曼珠沙華的淨郁之氣為她填補了幹涸的生機。她固然得以重獲新生,可黃泉卻一夕凋零了。
妺坦從河面展示的記憶回過神,看到河岸之上出現了一朵紅花。
有三位老者出現,将之圍繞。
其中一位灰發老人,似乎正是那日在黃泉奈何橋上将幡旗交給魚寒生的釣魚老人,隻聽他問道:“可能測算出府君降世之日?”
另一位老和尚掐指一算,神色一凜:“老衲測算得知,府君寄身之地不日便要為人取去了!”
釣魚老人驚道:“府君應命化形,何人敢奪其寄身之地?竟不怕擔上禍害三界之罪?”
老和尚皺眉掐算,冷汗淋漓:“老衲...老衲測算不出!”
兩人喪氣之際,另一位更顯沉穩威嚴的白衣老者開口道:“看來,府君還有一段塵緣待了。你我先靜待千年罷!屆時,自有我等用武之地!”
言罷,三人消失。
幾日後,曼珠沙華果落他手。
在它被摘下的那一瞬間,所有景象都褪去了顔色,妺坦感到一種由内到外無法擺脫的冷。
可忽然,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将她包裹住了。
她擡眼,越過天空,看到那位仙門尊者正将體内的神族之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進魚寒生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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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瀛皺緊了眉,胸口和指骨處金光大盛,金色的靈力從中不斷進入魚寒生的丹田之處。
可他固然身負神族之力,卻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更何況不久前才為了恢複原身而耗費了大把的靈力。
不多時,随着靈力的外送,那光迹逐漸黯淡,最終徹底失了顔色。
九瀛收了手,虛弱地撐着床鋪。冷汗順着額角流下,氤氲了雙眸。
他看着面前的魚寒生,胸前傷口已被成功修複。雖仍緊閉着眼,面色卻好了許多。
到底不放心,九瀛抓過魚寒生垂落床邊的手,觸摸到了鼓動的脈搏。
沒忍住輕輕牽了下嘴角,九瀛撐着身子下床,一步步走到院門前給他們開了門。
“仙人!大仙!寒生她怎麼樣了?”老師叔一看見他便上前拽住他的手臂。
九瀛有氣無力道:“她沒事了。”
此話一處,所有人都眼睛一亮,當即跑進屋去察看魚寒生的情況。
九瀛叫住鳳代卿:“女皇留步。”
鳳代卿便與擔心九瀛還有吩咐的老師叔一道留在了原地。
九瀛看了看鳳代卿道:“還請女皇送我離開。”
鳳代卿颔首,轉身去做安排。
老師叔靜靜等着這位越發蒼白虛弱的仙尊,知道他還有話要囑咐。
九瀛道:“不要告訴她我來過。”
老師叔心下詫異,卻聽他道:“去吧,去看看她吧。”
她會希望醒來時可以看到你們的。
九瀛掩下這後半句,離開了。
老師叔喚住他:“仙人施恩不留名,日後我們要如何報答于你?”
師徒之間,談何回報?所以:“我不求她的回報。”
*
魚寒生睜開眼就看到床前一道道關切的目光。
“師妹你醒了!”
“魚姐姐!”
魚寒生看着這将她視線占滿的人頭,沒忍住笑了起來。
“師妹,你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