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仗義!”
宣禾深深吸口氣,她沒做過仵作,真抓住那塊白布時,難免躊躇了會,身邊幾人見狀又是連退幾步,對楊衍的屍身避之不及。
想着在殿前的淩昭,宣禾壯了壯膽,她屏住呼吸,一手捂着口鼻,一手緩緩将白布揭開。
眼前的楊衍死去多時,屍身已被簡單處理過,不如傳言中說的“七竅流血”那樣駭人,隻是一張臉幹枯蒼白,毫無生氣,無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天,死不瞑目。
她不曾見過楊衍的模樣,卻對他那雙眼睛有印象,不難判斷出眼前這具屍體是楊衍不假。
她将整具屍身都看過一遍,并無外傷,也不見反常,又想起傳言中那句經脈俱斷,可她無法催動原主的靈力,探不了楊衍體内的異常。
“小師弟,可有眉目了?”
“師兄再等等。”
“可要快些,過會兒就該将楊師兄放入靈柩,擡上正殿去了。”
她在眼前的屍體上來回掃視,等在左右的師兄弟逐漸沒了耐心:“師弟,會不會是你看走了眼?”
“我看着多半是了,哪有什麼古怪,小師弟你快别瞧了,趕緊的給楊師兄蓋上,小心驚擾了他。”
在耳邊的聲聲催促下,宣禾有些洩氣,再看下去,他們就該起疑心了。她不甘地将白布拉上,遮蓋至楊衍的手上時,宣禾一滞。
她松開白布,輕輕拉開楊衍的衣袖,發現他的左手手腕内側有一片尤其顯眼的青黑。
宣禾大膽抓住楊衍冰涼的左手,想要扳正了看個清楚,不料她觸碰到楊衍的那一刻,如同觸動了什麼開關,楊衍的整隻手臂都冒起一股黑煙。那股黑煙十分害怕她似的,躁動不安地流竄起來,最後匆匆在下流,在楊衍腕上彙集,凝結出一個怪異的圖案。
宣禾怔住。
身周的師兄弟們見有異狀,心下駭然,顧不得害怕了,皆走上前來查看。
有人驚疑道:“青雲宗真在楊師兄身上做了手腳?”
“不,”宣禾否認道,“是它……”
“誰?”
沒有給宣禾回答的機會,藥園外來了弟子通傳,要他們幾人好生将楊衍的屍骨擡進殿中。
宣禾松開手,楊衍手上怪異的圖案即刻消失,那團黑氣遁入他的身體之中,了無蹤迹。
而她這具身體的魂魄有了蘇醒的迹象,開始嘗試着将她排出體外,宣禾頭疼不已,蹲在地上捂住腦袋,悶悶哼着聲。
身邊的師兄見他不适,園外又催得緊,隻得道:“小師弟,楊師兄的屍骨我們先帶去了,你若實在不舒服,就在這歇着吧。”
說完,擡着靈柩越走越遠,留給她的是急促的腳步聲。
“别走……”她虛弱地說。
不行……
再借我一會……
一會兒就好……
—
青雲宗正殿,為首的賀彰陰沉着一張臉,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右手邊拄着盲杖一臉哀恸的便是忘憂谷谷主洪玄風了。
兩宗門的内門弟子分立大殿左右,看着跪在殿前的淩昭,大氣不敢出,敞亮的大殿中無比肅靜。
洪玄風敲着盲杖,發出刺耳的“咚咚”聲,開口直指淩昭:“你說我的徒兒不是為你所殺,為何他生前隻留下你的名字?”
淩昭反問他:“谷主何以認定那名字是楊衍寫下的?”
“那會是誰?你這意思是有人構陷你不成?楊衍在外素來本分,從不主動招惹是非,誰會如此坑害他?誰又有本事将他迫害到如此地步!”
“谷主冷靜些,”淩昭不疾不徐,“聽谷主所言,您似乎對楊衍在外所做之事一無所知?”
“何事?”
淩昭直言:“他在替蕭承運做事。”
近來,蕭承運做下的那些事走漏了風聲,外頭已有人在傳,民間幼童無故失蹤的疑案與他有關,蕭承運躲回摘星閣正是為避風頭。
洪玄風濃眉倒豎:“你莫要血口噴人!無憑無據,你憑何說我徒兒與蕭承運有關聯?還是在座諸位,有誰能為證?”
淩昭看似恭敬,話語中句句與洪玄風針鋒相對:“谷主進天阙一問便知。”
洪玄風怒道:“黃口小兒,你以為句句抹黑楊衍便能粉飾你的罪行了?先不論楊衍是否行得正坐得端,他至少生來就長在忘憂谷,長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他是什麼樣的人老夫最清楚不過,還輪不到你來置喙!而你淩昭來路不……”
“洪谷主,”坐首靜默已久的賀彰蓦然開口,“慎言。”
想到往昔的承諾,洪玄風将那個正字吞了回去,重重哼了一聲,甩袖坐回去。
“老夫不與你多費口舌,如今楊衍的屍骨就在大殿之外,你說那血書不是他寫下的,那好,我便把楊衍的屍骨一并帶來,看看他體内是否有你的靈力!”
說着,忘憂谷一行弟子應聲把楊衍的靈柩擡進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