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出黎銅川邊緣之時天色已經大亮。
宮甯晚深深地舒了口氣,轉頭望向彌漫着一層白色薄霧的地界,覺得内心十分暢快。
雖然她在黎銅川中掉了幾層皮,險些連命都丢了,可終究是替師弟和他無辜的妻子報了仇。
以後更是沒有妖物會随時取走徒弟祝戚雲的性命了。
隻是那一股喜悅散去之後,宮甯晚内心卻有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三人禦使飛劍或者法器三、四個時辰後,才停下歇息。
依舊是來時白楹與宮甯晚休憩了片刻的樹林,隻不過此時不複黝黑寂靜,更像一處平平常常的僻靜林子。
宮甯晚服下靈藥,掐訣換去之前一身有劃破和血迹的衣裳,重新變回了師廆山風姿綽約的宮長老。
她轉頭看向自己右側的白楹與晏缙,頗為鄭重地行了個禮:“多謝你們兩人……如果沒有你們,說不定我早就死在黎銅川中了。”
白楹朝着宮甯晚點了點頭,并未說什麼——
她與宮甯晚皆知,交易已經完成,隻待最後白楹去使用師廆山的法寶。
離宮甯晚較遠的晏缙隻是擡手回了一禮,平淡開口:“無需多謝。”
宮甯晚望着玄衣劍修,輕輕撥動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玉镯。
之前她未成功發動法器,才會趁機将法器推給白楹,最後換來晏缙。
如果說這一行,達成了她與白楹的交易,那麼照理來說,應當也送與晏缙一份同等的大禮——
宮甯晚心中有了決斷,那就從澤霄宗蕭辭那裡要回自己的大筆靈石,再用這筆靈石換一份大禮罷了。
至于什麼禮……送什麼給劍修還用考慮嗎,一把絕世無雙的劍最為合适不過了。
宮甯晚臉上揚起笑,走近幾步:“晏道友,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在下改日一定會送一份大禮給你。”
晏缙搖了搖頭,垂下的眼眸帶着一絲倦怠,“不必。”
“真不用?”宮甯晚有些詫異:“你的劍不是在百年前的孽火獄中被毀了嗎?我可知道一把絕世靈劍的消息……”
晏缙背靠樹幹,微微阖眼,不再說話。
宮甯晚:“……”
行吧,不要就不要,找到靈劍之後,改日她托白楹送去,如果這樣還是不要的話,她就把靈劍賣了換靈石!
宮甯晚走到另外一側,盤腿打坐。隻是剛過沒一會兒,她半睜的眼就看見白楹走向玄衣劍修。
宮甯晚内心好奇,這兩人不會又像在榆上派中,說着說着就吵起來了吧……
但下一瞬間,就有人掐訣隔去聲音。
宮甯晚:“……”
行吧,這個八卦她也不是非聽不可。
*
即使這處樹林距離黎銅川有三、四個時辰的禦劍距離,白楹也不敢放松警惕,她扔出符箓,結下防禦妖魔的陣法。
他們三人在黎銅川經曆的惡戰,實在是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在這裡再碰見什麼妖魔。
白楹眼眸忽閃,不由自主地望向不遠處倚靠着樹木的晏缙。
自從榆上派掌門鄧堰徹底死後,晏缙幾乎再未開口說一句話。
可不知為何,白楹隐隐約約覺得“榆上派”這三字有些耳熟。
似乎在榆上派覆滅、令所有大州驚懼之前,她就已經聽過這個門派……
榆上派……榆上派被魔物附體的修士……!
白楹神情一頓,握緊右手——
她想起來了。
一百年多前,白鴻淮告訴她,害死晏缙父母的就是榆上派被魔物附體的修士。
當時年少的她以為是榆上派的修士道心不穩,所以被魔物附體……她根本沒有朝着其他可能多想。
後來母親過世,江北辛長老過世,她就再也沒想起有關榆上派修士的事了。
可是現在看來,榆上派的修士根本就是早已與魔物融合,控制不住魔物才導緻毫不設防的其他幾位修士被害。
難怪在榆上派低下的巨大洞穴中,晏缙渾身凜冽的殺意。
他應該已經察覺到自己父母去世的真相……
白楹擡頭望着澄淨的天空,内心卻沉了幾分——
這天下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太平,既無妖,也無魔,更沒有那些借妖魔之名行傷天害理之事的修士?
*
白楹走向倚靠着樹木的晏缙。
她微微啟唇,腦中閃過榆上派中所發生的事,百年前白鴻淮告訴她晏缙父母之事的情景,忽然又想到孽火獄中那熊熊燃燒的孽火。
不論她和晏缙說些什麼,現在或許隻能算是交淺言深罷了。
她最終隻是輕輕開口說道:“這次在黎銅川中發生的事,牽累了你……改日重禮相送。”
晏缙微微皺起眉頭,睜開眼睛,“那位宮長老也說要送一份大禮……我都不需要。”
白楹搖了搖頭,“此事本來與你無關,卻讓你在黎銅川中冒了幾次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