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楹無力地垂下右手,她别開眼看向院中一角,忍住幾乎抑制不住眼角莫名其妙的酸澀。
“就算你想去送死……”她艱難開口:“……但,但我現在既然發現,那就不能眼睜睜——”
白楹手指微微一動,就有符箓自乾坤袋中飛入她的掌心之中。
那符箓是最為純正的朱紅色,撕開之後就能通知懷劍派其他長老,亦能阻止晏缙去往孽火獄。
“白楹!”晏缙清喝一聲,他背後的那蒼劍應聲而出,帶着劍鞘飛至他手中,猛然架住白楹想要撕開符箓的動作。
這時劍鞘上突然爆發猛烈的凜冽靈力,瞬間就将白楹手中的符箓化為齑粉,亦将白楹手背劃出道道紅痕。
一滴又一滴的血從白楹手背上幾道傷痕中滲出來。
霎那間,白楹隻覺得心中最後一絲期望破碎。她眼眸中青光一閃,從手心驟然湧出一簇青色火焰——
那火焰猛地朝着晏缙周身卷去,将他圍在一層又一層的青色異火之中。
晏缙站在毫無熱度的青色異火之中,他緊握那蒼劍,一動未動。
“白楹……”隔着晃動的火焰,晏缙定定地看着白楹,低聲開口:“白楹,收起你的異火……今天,我非去不可。”
青色異火猛然顫動。
白楹咬牙切齒,一字接一字地從喉嚨中擠出:“你……你那是找死!”
晏缙不發一言,隻是緊握的那蒼劍劍身輕顫,發出清越的劍鳴聲。
他說道:“白楹,不用阻止我了……”
以往散漫松緩的聲音落在白楹耳中,卻像一根繃緊的弦。
隔着青色異火,晏缙的面容都顯得有些模糊。白楹更是無從分辨晏缙此時此刻的神情。
她憤怒又絕望地吼道:“……你就這麼想死嗎?昔日幾百年修為的修士都沒能從孽火獄中出來,你才修煉多少年?!”
“江長老的仇你都不報了?!就非要把命落在孽火獄那個鬼地方才甘心嗎?”
“你和神女凝之才認識多久?憑什麼為她付出性命?你們難道情深意切到如此深厚的地步嗎?”
晏缙握住那蒼劍的右手微微發白。
白楹眼角發紅,她狠狠一揮,一大簇符箓從乾坤袋中飛出浮在半空之中,“我絕不會……絕不會讓你去孽火獄送死!”
隻是沒等她撕開符箓通知他人,異火之中的晏缙猛然揮劍,似有千百劍影朝着四面八方的青色火焰沖去!
白楹眉頭緊皺,咬牙操控着渾身的靈力控制包圍着晏缙的青色異火,不肯為劍修與劍影讓開任何一條縫隙。
劍影與火焰相對,相觸之處開始顫抖。
晏缙握着那蒼劍的右手青筋凸起,他雙眼沉沉地看着火焰之外的白楹,少女手背上的紅色傷痕越發明顯。
晏缙的聲音忽然響起:“白楹,你為什麼一定要管我?”
白楹微微一怔。
被青色異火包圍的晏缙冷冷開口,宛如一個置身事外的人:“你是白家人,我是懷劍派弟子……即使你由我師父教導了幾年,即使我們因緣巧合之下定下婚約……”
他的聲音越發漠然:“但你遲早要回白家,而我們的婚約遲早也要解除……”
“說到底,我們隻是在懷劍派上相識的人……”
晏缙忽然輕輕嗤笑:“将來橋歸橋,路歸路——”
“我的事情,也與你毫無幹系!”
晏缙漠然不動的模樣,讓白楹覺得陌生無比、遍體生寒。
她握住發白的指尖,輕輕張開唇,但千言萬語哽在喉中,讓她說不出話來。
白楹心中發澀,就連操控的青色異火也在這一瞬間忽然停滞。
就在此時,晏缙将那蒼劍展向前方,一聲劍鳴響起。他持着劍,一劍帶着冷冽靈力朝着包圍自己、但又始終隔着一步距離的靈火斬去。
青色異火中露出一道一人寬的縫隙。
晏缙猛然從中掠過,像一隻離弦的箭飛出。
“晏缙——!”
白楹嘶啞的驚叫也沒能使他停下瞬間。
看着晏缙瞬間飛出去,白楹心跳都停了一瞬,她忙低頭想要拿出通信符箓告知遊長老等人,這時才發現,所有通知符箓方才都被方才晏缙揮出那一劍的劍影刺破。
少年的背影已經變得極小,瞬間消失在白楹眼中。
白楹的一顆心慢慢往下沉,逐漸沉入深不見底的潭底。
一股巨大的驚慌攥住她的心,她隐隐約約有種預感——
她……她或許再也見不到晏缙了。
*
每百年一次的孽火獄裂口大開,師廆山便會派許多弟子守衛在孽火獄周圍——
一是怕有普通人誤入孽火獄以至丢了性命,二是擔心有人乘着孽火獄大開而行傷天害理之事,三是要阻止普通修士去孽火獄中“尋死”。
是了,師廆山将想要進入孽火獄而修為沒達到仙門十二重的修士,都稱之為想要“尋死”的修士。
可六月中旬的一天,卻有一名玄衣少年從天而降,使得一手頗有氣勢的劍法,逃過衆人的阻攔,硬生生沖入孽火獄。
當時守衛孽火獄的師廆山大弟子,就在少年沖入孽火獄之後,立刻識得少年的劍法出自懷劍派——但他亦不知道這名懷劍派的弟子姓誰名誰、為何要進入孽火獄?
但在少年剛剛沖入孽火獄的半天後,師廆山弟子們就見到懷劍派一長老帶着幾名弟子前來。
其中有一少女并未穿着懷劍派弟子服、身後也并未負劍,在一身青衣的襯托下,臉色尤其慘白。
可一天、兩天、一個月過去,師廆山弟子們也沒見到那名少年自孽火獄中返回。而前來的懷劍派長老與幾名弟子,也在等候了整整一個月的時候,轉身離開。
此後沒過多久,師廆山弟子就知道了進入孽火獄的懷劍派弟子名叫晏缙,亦是幾年前懷劍派瞻方之比中罕見拔出仙劍的那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