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開得極豔極盛的紅色花朵,浮在岩漿之上。
在孽火獄深處随處可見的岩漿火海中,任何一物都被映照成紅色,但燎岩花的紅色花瓣,每一瓣閃着流動、最為淳厚的赤色流光,仿佛是天底下最為純正的赤色。
那就是燎岩花。
晏缙終于看見自己拼盡性命尋了許久的靈花,就在不遠之處。
但他沒有貿然行動,而是擡眸仔細環視四周。
直至他看見燎岩花下方濃稠的岩漿中隐約映出一條極長的影子——
那條隐蔽的影子繞着燎岩花緩緩遊動。
如若不是晏缙在行動之前觀察了一番,否則極難注意到暗紅色岩漿中的模糊身影。
那蒼劍無聲無息地出鞘了。
晏缙腳尖輕輕一點,朝着燎岩花飛去——
無論潛在岩漿中的是什麼,他都要取到燎岩花。
既然如此,還不如打個措手不及!
*
晏缙左手手掌中握住燎岩花。
他吃力地呼出一口氣,坐在地面靠着發燙的巨石之上,右手依然緊握着那蒼劍。那蒼劍古樸青韌的劍身,已經被融毀了大半。
在那一場與似蛇似龍的獸相鬥之時,惡獸操控孽火攻來。
晏缙持着那蒼劍抵擋,不僅受傷,就連那蒼劍也幾近被毀。
直至最後,他迎着惡獸的一擊,硬生生接下。也是在這時,拼着最後一口氣,趁機取走燎岩花。
孽火獄中充斥着孽火與岩漿獨特的硝煙味,逸散的靈氣也會被岩漿迅速吸收……
這些種種特點,才會讓晏缙能夠凝神屏氣躲在一塊豎立的巨石許久,聽着遠處惡獸的嘶吼,後來隻剩騰空而起的聲音。
心中緊繃的弦卸了一分,身體上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劇烈疼痛。晏缙倒在地面,緊握那蒼劍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顫抖。
方才為了趁着惡獸在攻擊之後的松懈,他硬生生拿着幾乎被毀的那蒼劍接下了最後一擊。
雖然取到了燎岩花,但他也受了重傷——
肩頭被惡獸操控的孽火灼傷出一條可怖的傷痕,露在衣物外的血肉綻開,已經變成黑紅色。
比起□□上不能用靈氣壓住的疼痛,灼燒神魂的苦楚,才讓晏缙幾乎無法忍受。
但好在,他還有一口氣……
晏缙勉強撐着滾燙的岩石地面,艱難地站起身。他咬牙忍受孽火留在他神魂上的灼熱之痛,準備運氣離開此處。
孽火獄中會影響人神志清明,他也無法判斷出現在是幾月幾日……
他必須趕在孽火獄裂口關閉之前出去。
捂住嘴邊溢出的鮮血,晏缙運起最後一絲靈氣,通身一輕,頃刻間就要飛去上方。
變故就發生在刹那——
晏缙腳下堅固通紅的巨石瞬間裂開,伸出許多隻漆黑的指骨,瞬間就将晏缙雙腿抓住!
通紅的岩漿火海中,巨大的岩石地面裂開,許多黑色骷髅從地面伸出自己的黑漆詭異的手掌。
這幅情景何其可怖,讓人以為自己身處無邊地獄中的屍骨海中,逃出無望。
晏缙瞬間揚起那蒼劍,斬向漆黑屍骨。
沉悶的金石聲接連響起,但即使晏缙在那蒼劍劍身上覆上靈氣,用一側鋒利劍身斬過漆黑屍骨,也隻在屍骨上留下淺淡的劃痕。
望着那些比常人寬大許多的骨掌,晏缙在瞬間想起懷劍派禁地中所見的堕仙黑色屍骨。
這些黑色屍骨,極為相似——
晏缙心中一沉,腦中還在思索該如何破局,耳邊就已經響起難以辨别的嘶啞低喃。
那一瞬間,晏缙渾身一僵,無法動彈,不由自主地開始傾聽那些聲音。
無數聲音嘶啞地、争先恐後地、盛情難卻地讓晏缙留下來。
晏缙無法再維持腦中清明,他怔怔地看着空無一物的前方,慢慢松開雙手。
燎岩花與那蒼劍同時跌落。
晏缙一動不動。
*
晏缙身處一绮麗仙境,他擡頭看着身旁許多人——
衆人衣冠華貴精緻,面容好似谪仙,修為磅礴深厚。他們都朝着晏缙微微笑着,“來罷,一同去蓬萊仙境。”
晏缙有些猶豫,但僅僅是“蓬萊”二字就幾乎讓他無法拒絕。
他跟在人群身後,朝着前方走去。
沒走多久,晏缙忽然疑惑——
自己……自己為何可以去蓬萊?難道自己也成為了劍尊,最後通過了仙門十八重?
不,不對……自己為何要去蓬萊?
現在的日子就很好,平日裡聽從師父教誨,每日練練劍,偶爾與南奉昭比試比試,再教訓下不尊長輩的唐嘯唐淵倆兄弟。
還可以與白楹練劍,看她輸掉之時不服氣的樣子,還可以與白楹逛遍懷劍派四周……
說不定等他修為更加精進,接到事務堂更遠一些的任務之後,白楹也有興趣随他一同去看看那些奇事怪事……
晏缙的心忽然有些滿足,也有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澀然。
這樣的生活已經極好了。
晏缙的腳步慢了下來。
前方的仙人轉過頭看見少年的步伐忽然停下,仙人微微一笑,聲聲入耳,循循善誘:“你還在想什麼呢?你不想成為仙人,洗刷你師父身上的污名嗎?”
晏缙一怔。
洗刷師父身上的污名……?
對,要是能去蓬萊,能成為仙人……那樣的話,師父就是仙人的師父。
仙人的師父,再也不會被人污蔑了。
腦中忘卻一切,晏缙的腳步又快了起來,跟上了前方的人群。
但是少年也有些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