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蠢貨,這是要去哪兒啊?”
這人的聲音不像尋常男子那樣粗狂,恰恰相反,帶着骨子裡的陰柔,聽得人很不舒服。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蘇矜矜還沒看見他的臉就已經攢了一肚子火。
又來了又來了,這人怎麼陰魂不散呢?
鐘亭,大長老的孫子,賤人一個。
從小就喜歡挑她的刺兒,到處使絆子,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最氣人的是,大長老掌管戒律司,所以這人做什麼都有恃無恐。
她今天很忙,沒時間跟這個傻貨糾纏。
因此沒施舍給他一個眼神,腳步一轉,準備直接繞過他和他的狗腿子們。
可對面的人又豈會輕易放過她。
他一個眼神,身後的弟子們便排成一排堵住了蘇矜矜的路。
“你又犯病了?”
她憤而擡頭,眼底似乎在冒火。
真是被這個傻缺玩意兒搞無語了,一天天怎麼就那麼閑呢?
鐘亭臉上堆起無辜的笑,緩緩開口:
“我可沒惹你,又不是我在攔你的路,有本事你闖過去啊。”
他就喜歡看她這幅氣急敗壞的樣子。
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瘋子,整日裡瘋瘋癫癫,真是令人厭惡。
蘇矜矜握起拳頭,極力壓抑自己的怒火。
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她罵也罵得過,打也打得過,可偏偏不如這人會告狀。
按照以往的流程。
她被他三言兩語激怒,忍無可忍下終于動手。
他就偷摸溜去戒律司告狀。
那裡的掌事都是他爺爺提拔的,見風使舵玩的賊溜。
而且這人還十分能裝,在大人面前表現得聽話懂事又上進。
小時候。
自己不懂得如何四兩撥千斤的怼回去,隻能用拳頭硬上。
大人們問起,他在一邊哇哇的哭,而她隻會握着拳頭生悶氣,一句話不說。
結果往往是,一群人圍着他哄,然後自己被嚴肅教育外加閉門思過。
次數多了,年齡大了,她也慢慢摸索出了些東西。
這賤人就是故意激她生氣,然後拿她當樂子看。
知道這個,她便開始有意無意克制自己,能嘴上罵人絕不動手。
可他每次都想着法兒試探她的底線,一次比一次過分,蘇矜矜總是忍不住。
這些年來,她因為這個受了無數次罰。
從小時候的口頭批評到戒律司的幾大酷刑,她都受過。
到後來甚至有些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反正都是受罰,還不如早點開始動手,最好能弄死這個家夥。
可惜一直沒能成功。
就這麼又生氣又挨罰過了許多年,導緻她現在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簇簇冒火。
那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厭惡。
厭惡到看着這個人的臉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惡心反胃。
譬如現在。
太陽已經升起,離她跟南榮旌約好了時間已經過了許久。
她知道求别人辦事自己不遲到是最起碼的禮數,所以不想跟面前這人計較。
但這傻缺他不讓路你說氣不氣?
年齡一大把了還玩這種低端的嫁禍遊戲。
她都可以預想到事情接下來的走向。
無非就是她跟一群人打得如火如荼,這人溜去找掌門長老,說她與同門内鬥。
然後跟這些爪牙一起把黑的說成白的,讓她受懲戒,他再帶人來看笑話。
一點新意都沒有的老掉牙套路。
但她每次都會上當你說氣不氣?
她的小姐妹無數次語重心長教育她:
“女孩子不能老是生氣,生氣傷肝又傷肺。
你不能總跟這種賤人計較,遂了他的意,要學會調節心情……”
諸如此類,好多好多。
可道理她都懂,也知道不該。
可她一見這人就完全忍不住你說氣不氣!
蘇矜矜握緊拳頭,巡視一圈兒。
看到周圍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還有最小人得志的那副嘴臉,火氣已經直沖天靈蓋。
此時的她完全把等着的南榮旌抛到了九霄雲外。
雙方陣勢拉開,鐘亭也做好了跑路的準備。
他也不想這麼挫,可他隻是個下品竹青。
蘇矜矜畢竟是牧千山的徒弟,修為比他要強很多。
而且這女人越來越不管不顧,拼着受傷救要逮着他一個人揍。
之前很多次他還真不是裝的。
已經好幾次沒能全身而退了。
所以這次他帶了很多人。
這些人打不過上品竹青,但可以挨揍啊,挨得越狠越好。
戒律司剛升級了刑罰,絕對夠這臭丫頭吃一壺的,他在心裡默默盤算着。
正要動手之際,一包東西從天而降。
帶着極為強勁的靈力餘波,正好落在兩撥人正中央。
“鐘大公子,這是我送你的禮物,打開看看吧。”
南榮旌深山冷泉一樣的聲音遙遙傳來。
蘇矜矜擡頭看過去,那人身穿一身淺綠色絲質長袍,施施然穿過衆人,在她身邊站定。
四兩撥千斤地将她緊緊攥着的拳松開。
他對鐘亭笑得和煦:
“小小見面禮,您可千萬别嫌棄。”
劍拔弩張的氛圍被這人的出場生生破壞。
神奇的是。
蘇矜矜積攢了一肚子的氣因為他的出現而消匿于無形。
這人身上一直有股揮之不去的草木氣息。
純粹清涼。
就好像萬裡冰雪寸寸消融後植物的新生,亦或者是晨起林間未被陽光照拂過的微風,夾雜着野草野花輕輕淺淺的呼吸,自遠方飄揚而來。
她突然就不生氣了。
心情一下子平穩又安逸。
“甜甜,我進步了。”
她低下頭,在南榮旌笑眯眯的眼神中迅速編輯好傳信符,眼看着它變成流光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