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良久。
南榮旌一直維持着最初的姿勢。
身形清瘦,白衣勝雪,極其昳麗的容貌在一片白茫茫的襯托下更顯風姿綽約。
像風雪中一簇淩然綻放的寒梅,美得鋒利妖豔。
他一句話沒說。
眉目肅然,嘴唇緊抿着,視線落在遠處雪山與天的交際處。
随即看向雪靈:
“作為交換,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麼?”
這隻雪靈雖然年幼,但心思極多。
知道蘇矜矜厭惡鐘亭,便通過惡作劇來讨她歡心,還懂得利用她拖住自己。
它所求的絕不僅僅是出寰天境這麼簡單。
槁木枯發作雖然痛苦,但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如今對它的需要沒有那麼迫切。
隻是天生地長的萬年寒雪髓畢竟難得,六道鬼火和朱熾金砂則更甚。
這都是難得一遇的靈物,可能此生都不會再遇到。
還是有些動心的。
但這些并不足以成為這隻心懷不軌的雪靈威脅他的借口。
看他一眼,雪靈沉聲開口:
“你應當是魔族吧,我要你們北極冰域的無上至寶——冰心魄。”
“不可能。”
南榮旌拒絕的幹脆果決,沒有一絲遲疑。
冰心魄是極北之魂,深埋于萬裡冰川之下。
有了它,極地才能冰封千裡、萬年不化,是北極冰域存在的根基。
一旦失去冰心魄,整個北極冰原都将不複存在,千萬魔族流離失所,普通魔族被酷熱折磨便會灰飛煙滅。
雖然讨厭那個地方,但他沒有瘋到拿普通人性命去祭天。
還是為了這麼一個根本就無法治好他的靈物。
“好吧,不同意就算了。”
雪靈也沒想着他能同意:
“那你帶我去魔族,我要在那裡修煉。
“我不信你,再不說實話,此次交易便作廢。”
南榮旌神情冷峻,沒再看它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蘇矜矜提步跟上,無視他幹脆的拒絕和冷硬的語氣,臉不紅心不跳開口:
“大路朝天,我愛走哪邊就走哪邊,你管得着嗎?”
“随你。”
啧啧,又是這麼一副樣子,真讓人火大。
撐不住就說撐不住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剛剛就發現了,他腳步虛浮,聲音沉重,身上的草木氣息比往常更甚幾分。
但又有些不同,不是植物破土新生的盎然春意,也不是欣欣向榮蓬勃生長的了了生機。
是死氣,枯朽腐敗的死氣。
結合雪靈說的,這人應當是“槁木枯”發作了。
看在相互扶持了這麼久的份上,就大發善心跟着他吧。
嘴毒一點就毒一點,就當還債了。
她還是很懂得知恩圖報的。
雪靈急了,這人怎麼油鹽不進:
“诶,你别走,我需要你帶我找到主人。”
南榮旌停下來,雪靈硬着頭皮繼續開口:
“我的主人,妖族雪心凝,我是她帶進來的。
我被業火灼傷,受傷嚴重,命不久矣,隻有北極冰域的極寒之物才能療愈,萬不得已,主人帶我前往魔族,向魔尊求冰心魄救命。”
它看了眼南榮旌,盡量把話說的公正,不帶絲毫埋怨。
“可那時妖魔兩族對立嚴重,魔尊斷然拒絕,還想将我扣押,主人曆盡艱辛才帶我逃離。
後來,她聽說寰天境中的無妄冰原可以起到相同的效用,便将我帶進了這裡,并承諾三年後來接我。
可我沒等到她,聽一些妖族說她已經失蹤了好些年,所以我必須要出去。”
“你懷疑她被我魔族囚禁?”
南榮旌淡淡開口,一下子點出它的言外之意。
好敏銳!
雪靈有些尴尬:
“隻是這麼猜想而已,一切要等我出去才會有決斷。”
南榮旌在思索,他在判斷這雪靈到底是否可信。
它肯定是隐瞞了些什麼,但這些都無傷大雅。
所謂交易,雙方各取所需便好。
“你可以放心,我沒有任何想要利用你的念頭。
隻是像我這樣的靈物,沒有修煉寒冰之力的強悍軀體做依附,便無法在中川行走,這寰天境中隻有你最為合适。
而且我還對你有用。”
不好容易才遇到他,魔族寒體,靈力強勁,還恰好需要萬年寒雪髓,再适合不過。
它必須抓住機會,完全展示自己的能力,才能動搖他的決定。
蘇矜矜百無聊賴地待在一邊,完全不理解南榮旌在考慮什麼,這聽起來怎麼都是個穩賺不賠的生意。
他為什麼要想這麼久?
“你可以跟着我,但總得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他蹙着眉,伸出自己早已變得像樹皮般粗粝的雙手,盤膝而坐。
雪靈暗暗松了一口氣,好在他同意了。
畢竟這瘋子不管不顧,肯定有自己的辦法扼制槁木枯,隻是這代價和所受的痛苦怎麼都不會低就是了。
雪靈淺藍色身形暴漲,逐漸變得稀薄透明,直到覆蓋住這片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