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矜矜挨了兩天凍,一步都沒踏出過房門。
終于,在第三天清晨收到了快馬加鞭從南川送來的旸谷曜石。
旸谷是三足金烏休憩之地。
地處雲川大陸最東邊,在東海以東的灼熱之地。
這片大陸上再沒有比那裡更酷熱的地方。
傳說,那裡溫度高到能生生将人烤焦,烈日的光輝盡情噴灑。
大地崩裂,沒有水,沒有生命。
旸谷曜石是經過數萬年日光熱浪錘煉的精華所在,極為難得。
匠人冒着生命危險開采出稀少的石料,千錘百煉之後最終得到小小一塊。
它的珍稀程度不言而喻,自然,取暖效果也是任何寶物都無法代替的。
身體溫暖了,她才有心情出來溜達。
蘇矜矜是第一次來極北。
之前隻聽說這裡終年嚴寒,居住條件極為苛刻,而且幾乎所有魔族人都隻穿黑色衣服。
踏足這裡後,原因不言而喻。
整個北極冰域都是白茫茫一片,黑色在其中最為醒目。
倒是跟他們魔族人很配。
在魔宮之後,連綿不斷的雪山與清澈藍天的交接地帶,孤獨聳立着一座黑塔。
極細,極高,仿若與天相接。
“那是什麼?”
蘇矜矜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那座塔。
它醒目、孤寂,像風雪中一往無前的劍客,神秘莫測卻又危險至極。
南榮旌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古井無波的面龐上顯露出幾分蘇矜矜看不懂的神色。
像是向往,又像是厭惡。
兩種矛盾至極的情緒同時出現,叫人猜不分明。
南榮旌瞥她一眼,随即皺了皺眉。
将她亂動的手扯過來,把因為走路而歪歪斜斜的兜帽重新罩在她頭上,捂嚴實。
而後又居高臨下前後檢查了一遍,确認沒什麼可能會灌風的地方,他才用一副懶懶散散的語調回答:
“浮屠冥塔,每一任魔尊的閉關之地,現在已經廢棄了。”
廢棄?
看着真不像。
塔身雖然整個都是黑色的,但它在淺藍色的蒼穹下耀眼奪目,傻子都能看得出它沒被廢棄。
這人就是不說實話。
“核桃一明明說塔深處是魔族試煉之地,凡是進到那裡再出來的年輕人都會成為魔族砥柱,你怎麼還騙人呢?”
蘇矜矜一動不動,任由他動作。
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這人時不時做出的逾越之舉。
在人家的地盤上,自然是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索性她也懶得動。
美男貼心服務,有什麼不好接受的。
再說,周圍肯定有很多人明裡暗裡在關注他們。
他做這些事情落在有心人眼裡意思便大不相同,自己也能省些麻煩。
蘇矜矜明白,軒金殿那些人對自己谄媚的姿态便也源自這裡。
狐假虎威嘛,誰不會啊。
能得到更好的對待,不要白不要。
初來乍到,還是找個靠山比較重要。
雖然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抓自己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真正被帶回魔宮,蘇矜矜反而不像之前那麼無所适從了。
其實這裡,才是真正離她父母更近的地方。
就在那片連綿不斷、望不到邊際的成片冰原的那一邊,是人族與魔族的邊界。
她的父母就駐紮在那裡。
哥哥說他們兩個小時候在邊域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從那裡看過來,就是極北連綿不斷的冰山與整齊排布的烏沉沉的魔族建築。
這是她小時候見過最多的風景。
隻是她失憶了,因此不記得。
但停留在腦海中模糊的記憶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對這裡的熟悉。
分别的這麼多年來,這是她離父母最近的一次。
南榮旌睨她一眼:
“知道你還問?”
她抓着自己殿内的所有人給她講故事,還強迫别人給她表演節目。
哄嘈嘈整整兩天,吵都吵死了,真以為他不知道?
蘇矜矜神秘兮兮湊到他身邊。
長而微翹的睫毛撲閃撲閃,瑩潤的眸子直愣愣看向他:
“我覺得你知道的比它多,而且我不覺得你會騙我。”
南榮旌不自然地扭頭,将她湊近的臉推開。
食指中指相互揉搓,驅散心中莫名的癢意。
“不相信算了,懶得跟你說。”
切,連個借口都懶得找。
“我們這是要去做什麼?”
他今天早上莫名其妙把自己薅起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結果到現在了也沒告訴她是什麼。
昨天夜裡飄了一場大雪,魔宮中來來往往的宮人在清掃積雪。
他們有條不紊做着自己的事情,即便突然冒出來一個蘇矜矜在旁邊叽叽喳喳也仍舊目不斜視,一絲窺探的欲望都沒有。
南榮旌走在她身邊,長身玉立。
周圍有人的時候他似乎總是繃着一張臉,好像出現在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平等的欠他錢一樣。
“去見我母親。”
他聲音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但蘇矜矜就是能從那一成不變的語調中聽出他不開心。
很不開心。
她沒再開口,這讓南榮旌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