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聲,輕輕搖頭:
“蘇姑娘費心了,可能我們緣分不夠吧。”
說到甯輕音,他整個人一下子沉郁下來,雖然笑着,但苦澀至極。
哀莫大于心死,莫過于此。
蘇矜矜幹巴巴勸慰:
“你也不要太過傷心,彼此之間有情,總有一天會遇見的。”
出乎意料的是,聞卿再次搖頭。
他視線落在遠處,眼中是化不開的愁思:
“輕音如今也在天辰。”
蘇矜矜蒙了,兩人都在天辰,那不是一件好事嗎,他為何如此低沉?
她試探着開口:
“輕音她沒有來找你嗎?”
聞卿攥着腰間的白玉,細細摩挲,語調壓抑:
“她如今已是陛下倚重的女官。”
這句話說完之後聞卿便再也沒有開口。
沒頭沒尾的回答自然解決不了蘇矜矜的疑惑,可聞卿明顯已經不想再說,她便識趣沒有追問。
送走聞卿之後,蘇矜矜從施夢黧那裡打聽到了内情。
甯輕音父母鎮壓兵變有功,她與聞卿私奔的事情由小公主洛歲安出面調停,聞家才決定不再追究。
沒成想,消失數日之後兩人又重新回了天辰。
那位即将新上任的女皇許給她一個承諾。
甯輕音毅然決然入了宮,如今已經成為新皇身邊最為倚重之人。
而聞卿,即将挂領朝職去往南疆駐守。
一經分别,以後山高水長,應當是沒什麼機會再見了。
怪不得兩個人明明都在天辰,但卻誰都沒有向前一步。
明知道是無解之局,何必非要相見去為難彼此呢,即便見了也隻能徒增悲傷而已。
原來當年甯輕音說的全看緣分是這個意思,她那時候就打定主意擱置這份感情了。
南榮旌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情來找蘇矜矜,看她一個人對着滿天繁星發呆,興緻不是很高的樣子。
他走過去,站在她身邊,側頭詢問:
“怎麼了?”
“我剛剛見到聞卿了,他說輕音如今在皇宮做女官。”
蘇矜矜語調懶懶的,輕輕靠在南榮旌肩頭:
“夢黧姐姐說聞卿馬上要去南疆上任,他們兩個可能此生都不會再見了,我就覺得有些難過。”
明明是彼此相愛的兩個人,也都在為對方考慮,偏偏就走成了這樣。
南榮旌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
“我們去夜探皇宮吧?”
嗯?
蘇矜矜頓時來了興緻,立時直起身子,激動開口:
“是要去見輕音嗎?”
“對,去見她,你可以知道她的想法,順帶……我去找個人。”
“你弟弟嗎?”
蘇矜矜語氣有些揶揄,夢黧說的沒錯,他果真很在乎這個弟弟,隻是有時候死鴨子嘴硬打死不承認而已。
南榮旌表情一下子變得不可捉摸,他斜眼看過來,張嘴就要反駁:
“不……”
在觸碰到蘇矜矜視線的時候,說出口的話繞個圈又收了回去。
實在是不想因為這種事情對她說謊,他将頭轉到另一邊,閉了下眼睛,認命般承認:
“對,他可能在皇宮,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矜矜笑呵呵敷衍:
“随便猜的。”
不能說實話,不然他就有借口去威脅别人了,她才不傻。
再者說,把施姐姐那一堆分析說出口,照這人的性子,指不定立馬就落荒而逃。
兩人借着夜色混進大梁皇宮。
之前兵變,宮人被清理了一批,因此他倆晃悠好久,才在角落裡逮住一個深夜偷跑出來的小太監,問清了那位即将繼位的女皇陛下如今的寝殿。
燈火通明的大殿中,奏折堆積如山。
洛歲安單手撐着下巴,眼睛盯着桌上攤開的折子。
她長相極具欺騙性,如果沒有聽過她那些鐵血手腕的事迹,所有人都隻會以為她隻是一個活潑開朗的鄰家妹妹。
她在手邊的折子上寫了兩個字,突然轉過頭看向甯輕音:
“輕音,你當真能放得下這段感情嗎?”
兩人之間态度熟稔,不似普通的君臣,一看便知相交多年。
聽到她的問題後,甯輕音明顯怔了一瞬,似乎是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順着洛歲安的目光,她看到了桌案上攤開的折子。
“聞将軍三日之後便要啟程,而且……”洛歲安目光中帶着淺淺的愧疚:
“我沒有理由攔着。”也不能攔。
聞氏一族雖然功勳卓著,但他們原本是洛曦和的臣屬,即便沒有參與奪權,但也絕對不能留在天辰。
看在輕音的面子上,洛歲安之前允諾過聞氏,隻要他們不計較兩人私奔之過,聞氏男子從此不登朝堂,便能饒恕他們。
沒想到兩個流亡數月,這兩人竟然又回來了。
聞卿自請帶舉族之人前往南疆瘴氣之地,以彰顯聞氏一族對新皇的忠貞。
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給了那些頑固不化的老臣們一個台階。
之後一切都會慢慢走上正軌。
奏折上的字俊逸非凡,像它的主人一樣,甯輕音盯着看了許久。
回過神來之後,她淡笑着開口:
“你已經為我們考率的夠多了,隻是,他有他的不得已,我有我的苦衷。”
洛歲安點點頭,這是他們兩個人的決定,外人也不能多說什麼。
似乎是想沖淡此時的沉悶氛圍,她半開玩笑地說:
“那就忘了他,天辰這麼多好兒郎,總有你能看得上眼的,到時候我就是綁也要給你綁回來,隻要你敢提,都好說。”
她說這話時神采飛揚,躍躍欲試。
甯輕音絲毫不懷疑,現在她隻要說個名字,明天早上人就能出現在自己的床上。
隻不過,她表情一瞬間變得不可捉摸。
放下手裡拿着的書卷,她賊兮兮湊近洛歲安:
“你藏起來的那個人什麼時候讓我見見?”
蘇矜矜一直躲在暗處,聽到這一句後,唰一下擡起頭。
藏起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