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杜文煥打算把從綴錦閣買的衣裳送給希夷。
此刻他正坐在書房裡提筆寫奏折,要将前幾天破案的細節全部上奏給皇帝。
可是他剛寫了幾個字,思緒就不知道飛去哪裡。
筆尖的墨漸漸凝聚成一滴,趁杜文煥不注意,重重落在紙面上,糊染了他沒寫多少字的奏折。
杜文煥這才回過神,歎了一口氣,眼眸裡的光在燭光下一晃一晃的。
他心中繁雜,幹脆就停筆,又将那本不能用的奏折放在一邊,站起身來。
“叮鈴鈴”,風吹過風鈴的聲音在窗邊響起,杜文煥回過頭,心中有些緊張。
希夷果然站在那,她身上仍然穿着那件半舊不新的麻布衣裳,笑盈盈地朝他走來。
他深吸一口氣,一時竟不知做什麼動作,手邊不遠處就放着打算送給希夷的衣裳。
他此時卻開始糾結起一些不相幹的問題。
比如送女子衣裳是不是不大禮貌,會不會顯得太輕浮了?
她會不會更喜歡自己身上那身衣裳,自己送的東西她不喜歡,卻不好意思拒絕,讓她覺得勉強了怎麼辦?
他這麼想着,呆呆站在那裡,等希夷走近,疑惑地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方才回神。
“你怎麼在發呆?”希夷問。
“沒,沒什麼。”杜文煥說,猶豫不是他的性格,隻頓了一下,便從旁拿出一個玫紅菱格花紋的長盒子,遞給希夷,“給你的。”
希夷打開一看,是兩件衣裳,看起來倒像是當下時興的款式。
“給我的?”她驚訝道。
“嗯。”杜文煥僵硬地點點頭,餘光打量着希夷的反應。
希夷将衣裳展開,上衣下裳以及披帛一應俱全,配色相得益彰,即使不用手去摸,從肉眼也可知道做工精巧,布料精貴。
她很久沒在意過衣裳的事了,忽見這麼漂亮的衣裳,心中的歡樂怎麼也掩飾不住,驚喜而感激地看了杜文煥一眼,說:“謝謝!”
看得出她很開心,杜文煥心裡的石頭也放了下來。
“不過······”希夷的手垂了下來,将衣裳整理好放回盒子裡,語氣十分失落,“我隻是一隻鬼魂,你忘了嗎?這種活人穿的衣裳我是穿不了的。”
“這并不是問題。”杜文煥不大想讓她不開心,忙說,“隻要燒掉,你就可以穿上了。”
希夷搖搖頭,失落之色在她臉上隻存在了一瞬間,她笑着說:“可是給特定的鬼魂需要一些媒介啊,比如墓碑、骨灰、生辰八字什麼的。可是這些我都沒有。”
“對着那個陶罐可以嗎?”杜文煥想到那個媒介。
希夷倒沒想到這一茬,愣愣地說:“應該可以?”
“那你等我一下。”
杜文煥從一個隐蔽的角落将陶罐拿出,又拿來火盆和火折子。
說燒就燒,先從那件桃紅衣裳燒起。
等最後一片衣角燒盡,蹲在火盆旁的杜文煥方才出聲對身後的希夷道:“怎麼樣?”
希夷看着漸漸出現在自己身上的衣裳,說:“可以了。”
杜文煥轉過頭,驚在原地。
眼前人青絲半挽,桃紅發帶垂到肩旁,額間幾縷不聽話的碎發冒出頭,添了幾分嬌俏。
袖口的綠葉栩栩如生,桃花點綴的裙擺随着輕紗搖蕩,仿佛就要乘雲而去。
希夷高興地原地轉了一圈,問:“怎麼樣?”
“很,很不錯。”杜文煥移開眼睛,語氣裡充滿慌張。
“快要天亮了,”希夷接過,看外邊越來越亮,“我該走了。”
杜文煥看着希夷轉過身,心中忽然一空,慌忙叫住她:“等等!”
“怎麼了?”希夷回過頭,不解地看着他。
“我······”杜文煥剛剛隻是下意識不想讓她離開,叫住人之後卻啞了聲。
“你怕我又像之前一樣幾天不見嗎?”希夷安慰他,“我總不可能這麼倒黴吧,連續幾次遇見要抓我的。放心放心。”
“你為什麼不留在這呢?”
“嗯?”
“我的意思是,”杜文煥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在我這挺安全的。”
“哎呀呀,”希夷笑道,“别人是怕被鬼纏上,你是生怕鬼不纏上你。一開始你還怕我,恨不得離我天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