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煥沉默不語,這話觸動了他的心事,但他很快修整心情,勉強笑了笑,說:“一個長相普通的小丫鬟而已,尊使說笑了。”
“既然是說笑,還望杜翰林不要把在下的話放在心上。”使者親自拿來酒壺,替他滿上,“這一杯酒,就當是賠罪。”
“請。”杜文煥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下他确定這人就是那些巫師中的一員。
他們扮成使臣來這裡做什麼?大柳樹村的那些事,他們又參與了多少?
還是說,天末國的使臣原本就是巫師,他們位高權重,聽天末國皇帝的命令來這裡擾亂民衆的心思,散播巫術的?
可使臣來訪最多不過半月,時間也不夠,而且能被希夷看到他們沒換官靴,說明當時他們抓希夷是突發事件,之前并不知道她會在大柳樹村。
而且抓了她之後隻是将她困在畫中,并沒有傷害她,更沒有将她帶回天末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大柳樹村的這些有關于巫師和畫中秘境的事,他也不能說出去,顯然使者知道這一點,所以并不怕自己身份被揭露,甚至還試探他知道多少。
隻可憐恭順王爺不懂他們兩人之間的啞謎,還以為隻是閑談,笑着附和了幾句。
另一邊,程希夷跟在周霁雪後邊,沿着長廊,來到池邊的一座被樹葉遮擋的亭子内。
周霁雪一到亭子裡就停了腳步,程希夷也急忙停下,二人中間隔着約莫一丈的距離。
見他特意選了這個四下無人的地方,程希夷狐疑地問道:“周道長,你讓奴婢到這來,是有什麼事要轉呈杜大人的麼?”
方才趁恭順王爺和杜文煥說話,周霁雪趁機給她塞了一張紙條,上頭隻寫了“跟我來”三個字。
她本不欲理會,誰知周霁雪再三扯她袖子,不得已她才跟着他來到這裡。
周霁雪見她臉上滿是疑惑和警惕,笑了一聲,邁步走到她跟前,無奈地說:“還沒認出我?”
這話語中的親近不似作假,好像從前就相識一般。
“你是...”程希夷擡起頭,借着月光打量眼前人的臉,溫柔俊美的眉眼看着的确有些眼熟,但實在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
“提示到這份上都還沒想起來,”周霁雪露出脆弱的神色,好似真的為此傷心一般,“這也太讓人傷心了,師妹。”
師妹?這個神色,這個聲音,這個稱呼,眼前的人慢慢同她記憶中某個人重合,程希夷不确定地問:“你是...那個傳聞中天天躲在藏書閣不出來的周師兄?”
“哎呀呀,我給師妹你留下的印象竟然都是傳聞裡聽到的不實傳言。”周霁雪笑道,“不過終于想起了我是誰了。”
但這也不能怪程希夷,山上的同門性格迥異,有一心紮進修道路不回頭的,也有跑到後山睡覺抓兔子的,平時見面的機會并不多。
這位周師兄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程希夷知道他天天待在藏書閣還是因為她想溜進去找記載禁術的那些書,所以向師姐師兄打聽這藏書閣一般都有誰在,由誰看守。
而守着藏書閣的,正好就是這位周師兄。
不過藏書閣看守得比較松散,隻要不去碰禁書,各處可以随意翻找,所以常常找不見周師兄的人。
在拿禁書時,她倒是費了一番心思,正巧那天周師兄不适,讓别的弟子代替,她就輕易溜進去了。
如果碰上這位周師兄,指不定會有一些麻煩,畢竟聽師姐們說,他剛被師尊帶到山上時是個十分冷酷的人,平日裡獨來獨往,對私自拿走藏書閣中書籍的弟子從不講情面。
有一次竟因一個弟子錯拿了一本因用人作藥引子而被歸入禁書的煉丹書,明明很快送回,但還是被周師兄告知師尊以門規重重責罰,差點被趕下山。
後來倒是好些,藏書閣也沒看得那麼嚴格,但也沒再有人敢觸犯門規。
可如今面前這個周師兄溫柔和煦,不似傳聞中冷酷的模樣,而且他們也沒有這麼熟,最多打過幾個照面。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周霁雪也不生氣,背過身來到亭子的欄杆旁,看向池中倒影的月亮,意味深長地說:“師妹對我的确沒有太多印象,可我對師妹印象深刻...”
程希夷不自覺順着他的眼光看向池中,不知他要說什麼。
誰知他下一句話驚起千層浪。
“當初你來藏書閣偷書,還是我指引你去拿那本記載天地運轉,時間循環的禁書的。而那實際上也不是什麼禁術,而是從仙山帶回來的寶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