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茵回到玉阙宮。
空蕩蕩的大殿裡,她獨自一人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的樣子。
像是肌肉記憶,鏡中青年仍然闆着臉,一本正經。濃密的長睫下,是那雙深邃苛刻的眸子,鼻梁高挺得有些傲慢,薄唇緊抿,拉出平直的弧度。
這張臉雖然還不錯,但卻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你果然是在騙我!”
丹田處,原本閉上眼的小白人不知何時睜開眼,他握着劍指向魔種。
“你醒了?”初茵驚愕。
可他既然醒了,為什麼沒有拿到身體的控制權。
莫非,自己借屍還魂真的成功了?
身體内,小人拿着劍刺過來,魔種被捅了一個對穿,接着斷成了兩截,緩緩落地。
但很快,斷成兩截的黑氣抖了抖,随即重新飛起,迅速合二為一,彙聚成一團。
“看來,你沒辦法對付我。”
初茵很快作出了判斷。
如果他真的有辦法對付自己,又怎麼會三番兩次地去焱天鏡,最後不但沒有弄死自己,反而把自己搞成這樣。
想到這裡,一種大仇得報的暢快感席卷了腦海。
“郁九如,你現在算是孤魂野鬼嗎?”
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控制身體之後,那個元嬰小人又重新回到了丹田位置,閉眼不語,呈抱元守一之姿。
初茵當然知道他不會放棄,說不定現在他已經找到了什麼方法。
“君上,您休息了嗎?”昆延在門外小聲問。
今日君上的脾氣有些古怪,還讓自己給他找了一面大鏡子,這可是以前從沒有過的情況。
“有什麼事?”
初茵自然沒有睡,盡管精神上已經很疲憊了,但她現在卻連眼皮都不敢合上。
她害怕隻要一閉上眼,就會失去身體的控制力。
昆延:“衛翎就在門外,他想要見您。”
衛翎?
郁九如那個濃眉大眼的徒弟?
“讓他進來。”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隙。
與此同時,房間内的明珠同時發出瑩瑩光輝。
衛翎木着一張臉,從門縫裡側身擠進來。
進來的少年低眉耷眼,連頭都不敢擡起來,“師尊。”
初茵看着他,眼睛微微眯起。
衛翎面如死灰,而在他的胸口,盤桓着一團黑色的氣息。
“師尊,對不起!”衛翎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兩個頭,“我辜負了您,也辜負了父親。”
随着他起身,黑色的氣息像是火焰,随着他的每一次的呼吸韻動。
莫名的熟悉感,讓她有些入迷。
這就是魔種?紮根在靈魂上的死亡之花?
她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這個東西,和自己一樣的存在。
随即,她的腦海裡冒出一個疑問,它也像自己一樣嗎?有思想?能溝通?
初茵招手,“你離近點。”
衛翎本以為自己會被趕出去,畢竟自己沒有聽他的話,染上魔種,還成了宗門之恥。
但沒想到,師尊竟然這麼和顔悅色。
是因為自己要死了嗎?
瑩瑩的燈光下,玄衣青年坐在床沿,他長發披在身後,五官俊美,完美得像是一個神祇。
他想到很久以前,他爹讓他選一個師父,他一眼就選中了當時在阖眼假寐的少年。
當時,他覺得他是神仙。
神仙,都是很好說話的吧?
可在那雙眼睛睜開之後,對上那瞳孔裡的滿目煞氣,他吓得後仰着坐到了地上。
這些年,師尊從沒有對自己滿意過。
這次,大概是自己快死了。
酸澀盈上眼眶,他幾乎沒有猶豫,立刻膝行過去。
随着他越走越近,那朵黑色的火苗像是被澆上油的烈火,轟然旺盛起來。
在他停下後,那些邊緣的黑氣竟然也像是看到了她一樣,努力伸長自己的黑色觸手,像是要和她觸碰。
初茵覺得挺稀奇的,她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伸出了手。
衛翎一把抱住她的衣袖,哽咽着道歉,“師尊,我知道錯了。”
黑色“觸手”碰到她的瞬間,初茵覺得靈魂都發出一震,像是有什麼東西融入了自己,眼前的畫面輕輕晃動。
等她回過神,看着哭得稀裡嘩啦的小修士,突然發現他身上的黑氣已經沒有了。
“你……”她拖着被越拽越緊的長袖,猶豫問:“怎麼樣?”
“師尊,你放了阿瑤吧。”衛翎紅着眼,“她懷了我的孩子。”
初茵腦中發出“嗡”一聲巨響,如遭雷擊,愣在當場。
“你說什麼?”她緩緩開口,一字一頓。
衛翎垂着頭,表情痛苦,“師尊,我願意離開昆侖,和她一起。”
初茵眼前黑了一瞬。
她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不然眼前這個小修士的話她怎麼聽不明白?
“師尊,她還在獄中,您放她離開吧。”
耳邊嗡嗡響,她盯着面前這個陌生的小弟子,努力把他和自己的師妹聯系起來。
“衛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