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沒關,丁燦走進去,内裡布置一覽無餘。
進門處有一張簡陋的木桌和闆凳,上面放着水壺茶杯,左側是被油漆刷得發白的牆壁。
右手邊就是供人休息的床榻,有個已過古稀之年的僧人正閉着雙目,盤腿坐在其上,右手握着一串佛珠,正有規律地撥動着。
這就是獨喜寺的住持,延知。
他兩眉花白,眉毛野蠻生長,末尾處更顯濃密,其中摻雜着幾分雜色。
嘴唇微動,并未發出聲音,應當是在誦經。
他們進門的動靜并不算輕,延知一定聽到了,撥動佛珠的動作卻沒有停滞半分。
這是不準備率先開口講話了,幾人互相交換了眼神。
也罷,本來就是自己這邊有求于人,先放低姿态也不算什麼。
夏嘉琏語氣恭敬:“延知大師,我們今天過來,是想拜訪一下您,順便看看張舒棠小姐當日居住的房間,是否有何不妥,有沒有被人擄走的迹象。”
“皈依佛門,便是遠離塵世,四位施主不必如此看重貧僧,此處諸位可以自行搜查。”
延知這才緩緩張開眼睛,他講完話,控制不住嗓子咳嗽了幾聲。
從榻上起身後,他靜立到牆邊。
石燕瞧了瞧他的臉色:“大師是生病了?”
“自前日起,偶感些風寒,不打緊的。”延知和善地朝她微笑。
難怪這個時間不在佛殿當中,原來是生了病。
房間就這麼大,實在是沒什麼值得搜查的地方,也難怪會加重張舒棠失蹤的疑雲。
丁燦擡起頭,上面隻有低矮的房梁,從屋頂離開的這個可能性也被排除掉。
“這床榻底下……”她摸了摸上面很薄的一層墊子。
延知解釋:“阿彌陀佛,這是寺廟建立之初,使用到現在的火炕,隻有在冬季寒冷時才會使用,現在就當作普通的床榻。”
丁燦才想起來,剛才路過僧舍時,确實每個房間外面,都有一處竈口,天冷時由此處添柴加火,不僅睡床溫暖,整個房間的溫度都會高上許多。
隻不過現在快要入夏,竈頭起不到什麼作用,就隻是個擺設而已。
“那日員外府各女眷的住處,是大師安排的嗎?”
延知點頭:“為了能夠妥善安置,張員外提前便将會入住的女眷人數告知于我,以免到時候出現什麼纰漏。”
獨喜寺遠近聞名,每年收到的香火錢非常多。
張孤聲的陶器生意非常好,所賺的金銀更是會捐贈不少,成為寺中重要的香客。
獨喜寺的香火錢,并非為僧人所用,都是用來建設寺廟,修築佛像金身,還有在某些地方出現天災時,竭盡所能地幫助。
張孤身除去捐贈錢财之外,還會送些陶器廠生産的貨品過來,并不算貴重,寺裡便不會推辭。
多是些适宜僧人使用的日常用品,包括碗筷茶具之類。
每逢換季,更是會送來日常所需的衣服。
偶有些逃難的災民到寺廟尋求庇護時,張孤聲也會伸出援手,為獨喜寺減輕負擔。
正是因為這些,張孤聲多年來,跟寺裡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關系。
多次慷慨奉獻,隻有這一次開口要寺裡幫忙,延知懂得感恩,自然也非常樂意去做。
既然是為百姓消災解難,即便不是張孤聲,延知也會同意。
隻是因為張孤聲特意提前打了招呼,說自己女兒平時多病,需要安靜的環境,休息的時候不能被其他的聲音打擾到,所以需要一間單獨的屋子。
不是什麼大事情,延知就将張舒棠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間當中。
僧舍隻在夜裡做休息用,不需要太大的空間,所以在最初建造時,就隻用了很小的建築面積。
而他的這間在僧舍邊緣,本就比其他人的要再小一些。
又緊挨着旁側的大殿高牆,平時非常清靜,如果真有人過來,摸到最後一間的可能性非常小。
張孤聲也非常滿意這個房間,覺得不會出錯。
可沒想到,那天中招的,正是自己的女兒。
延知歎了聲氣:“張小姐的事情,寺裡上下都非常遺憾,有人在擔心,或許張員外不會再為寺裡捐贈,不過這個月,還是按時送來了入夏即将用到的紗衣。”
“阿彌陀佛……”
丁燦擡起眼皮:“這麼說,張員外還是個大善人呢,都說好人有好報,張家怎麼會遭遇這樣的事,大師,您在佛門清修,應該能窺得幾分天機吧,這件事,不知佛祖可有昭示?”
她頓了頓,“究竟是什麼人要禍害張家,亦或是真如城中傳言,沾染上了不幹淨的東西?”
延知雙手合十:“實在慚愧,貧僧也無從得知,隻盼每日為張施主誦經,能免除即将來臨的災禍,不過今日,又是初六了。”
他神情雖淡然,目光中卻流露出顯而易見的無奈。
“住持師父,”小沙彌不知何時又在門口出現,“住持師父,有遠道而來的大師過來交流佛法,人正在大殿。”
“我這就随你去,諸位請便。”兩人施禮後,同時離開。
“諸位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