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飯綱這種體育生,我的體力還是太差了,這一天逛下來幾乎要了我半條命。是以,我在回酒店後的第一時間沒把送禮這回事想起來,直到六點洗漱完後才終于想起有這回事,拎着禮物去敲了低年級朋友們的房門。
我到的時候,古森還在洗漱,發郵件說讓我放佐久早那邊就好。穗定正在背書,背得是我們其他四個人寫的短歌二十首,看來對今晚的勝利志在必得。
佐久早住的房間靠裡,因此成了我的最後一站。
他可能是剛好打算出門,我還沒到門口就看到他開門走了出來,看到我之後打了下招呼。
“來,你的伴手禮,拿好。這個是古森的份,他說先托你保管一下。”
“哦。”
他把購物袋拎進去放到了床頭櫃上才回來鎖門,果然是打算出門走走。我問他是打算去海邊散步嗎?他點頭,于是此人就獲得了一個散步搭子。
洗漱完之後我覺得自己的體力又恢複了不少,再加上頭發隻吹了個半幹,現在去海邊走走,等下到晚上約好的娛樂時間應該就全幹了。
沖繩的海灘是硬沙,光腳踩在上面會有點紮腳,還好我穿了制服鞋來。
佐久早穿的也是制服鞋,我們倆在這種場合裡好像都穿得很不合時宜,但被硬沙子磨腳的感覺确實難受,我是絕不會有什麼悔過之心的。
“你将來應該會繼續打球吧?”
“不出意外的話。”
“别說這麼不吉利的話,直接說是就好了。”
“是。”
“不錯不錯,等将來你變成名人了,我就能把你寫的那副牌當作理财産品來看了。”
“倒也不必。”
“嘛……老實說我有點羨慕啦,大家都早早決定好畢業去向了,我還沒想好要做什麼。非要說的話,我之後應該會去考個比較好就業的專業吧。”
“……”
“幹嘛突然沉默啊?你對我有意見嗎?”
“不,隻是普通的意外。”
“什麼?”
“我以為學姐會讀文學或曆史那一類。”
“嗯——也不能說完全沒想過吧。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文學這種興趣可不能當飯吃。可以的話,我想大學畢業後盡快就業,從家裡獨立出來。文科實在不太好就業,所以我基本是不會考慮那邊的。”
佐久早沒再搭腔,我們倆沿着海岸線走出去了好一段路,然後在看到界标時折返。夜間的海邊風大,把他本來就蓬松的卷發吹得更蓬松了。我很想伸手去摸一下,但是總覺得會被他瞪,所以還是算了吧。
“嗯,難得出來旅遊,我們還是少談點沉重的話題吧。那麼說到高中生夜談,必不可少的當然是——戀愛、成績、社團。怎麼樣,你的高中生活才隻到一半呢,從現在開始讓它變成玫瑰色的青春也還來得及,你有什麼想發展一下的對象嗎?”
“沒有。”
“好果斷的回答啊……完全沒有嗎?你去年舞蹈考試的搭檔怎麼樣?那孩子還挺可愛的,雖然你們最後的成績相當一般。”
“我不喜歡習慣懈怠的人。”
“那倒也是。”
去年他們一年級舞蹈考試的時候,我跟飯綱一起去看了熱鬧。佐久早的搭檔是個比他矮得多的女孩子,并且動作相當的生疏,一看就知道在課後沒怎麼練習過。
相對而言,他的帶領水平相當不錯,并且有很好的注意配合女方的步伐,一看就知道進行過不少練習。
雖說應付考試敷衍了事也是人之常情,但這孩子确實不太喜歡這種行徑。特别是他在考慮到體型差大了不好跳特意精進了一下帶領水平,結果對方作為搭檔卻完全沒有想努力的意思的情況下,他大概很難對這個人産生什麼好感。
我不能說他們倆誰有錯,隻是每個人對待自己和别人的标準不一樣罷了。
“那就沒辦法了,也不知道你今年會分到什麼樣的舞伴,要我提前陪你練習一下嗎?”
我把手朝他所在的方向伸了伸,本意隻是想跟他開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接過去,然後停下腳步,站在了我前面。
“……怎麼你還真的要跳嗎?現在?”
他點頭,我看了看四下無人,覺得也不是不行,于是就湊過去跟他搭好了架勢。
“你是哪一年出生的來着?”
“九六。”
“啊,剛好比我小一歲,你們老師放過《音樂之聲》了嗎?”
“放過。”
“真不錯,要是我有飯綱那個膽子,現在就可以給你唱一段十六歲和十七歲了。”
當場唱歌的膽子我沒有,但是随便哼哼當跳舞節奏使的膽子我還是有的。
在沙灘上跳舞不比平地,我感覺腳下充滿了滞澀感,這地風又大,動起來可真費勁。
佐久早不是在開始跳之前會問女方适應距離是多少的類型,所以開頭的幾步我們倆跳得比較踉跄,不過他适應得很快,幾個拍子過後,我跳起來的感覺就比較舒适了。
沖繩是日本少數适合觀星的地方,夜裡多半能看到銀河。跟這位長得漂亮的後輩在秋天夜裡的海灘上跳舞說起來也是件挺浪漫的事了。
一首歌哼完,海上到了夜間漲潮的時間,海水漸漸蔓延到了我們腳下。
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松手,然後又一起溜溜達達地回了酒店。
修學旅行第三天夜裡七點半整,我們一行五人齊聚到了飯綱的房間裡,委托他當讀手,進行了一次親友之間堂堂正正的歌牌戰鬥。
古森跟穗定比,我跟佐久早比,這個組合顯然完全是出于我公報私仇的私心。
小兔崽子,你以為我能忘記去年學園祭的恥辱嗎?告訴你,不可能!今晚我就要一雪前恥!
這次我們的比賽采用的是通常規則,有相當多的空牌會出現,隔壁的純新人組因此出現了多次搶牌錯誤的手誤,我們這邊的半生不熟組也沒好到哪裡去,隻是相對而言少了一點。
古森跟穗定的比賽很快就結束了,結果毫不意外是古森的勝利。畢竟這遊戲說到底還是看反射神經的,穗定的運動能力一般,輸了也不算丢人。
我這邊的比賽倒是戰況激烈,這小子在兩個學期過後變得更難纏了,原本我們比《小倉百人一首》還算是菜得旗鼓相當的,但當他對文本的熟悉度提高了之後,形勢就開始變得對我不利了。
不過,如果是比現在這副牌的話,我其實有個他無法模仿的優勢。
那就是相對而言對讀手飯綱更高的了解度。
飯綱并不是專業的讀手,連業餘愛好者也算不上,所以閱讀節奏有時候會很奇怪,而且在發現要讀自己寫的短歌的時候,他還會停頓個1秒左右。
這個微妙的停頓對我而言就是明牌,我完全可以出手在他讀出聲之前就搶,佐久早是很難反應過來的。
畢竟我比佐久早更早認識他們隊長,這點優勢可不算黑箱,完全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内。
憑借這個微弱的優勢,我死咬着比分,最後居然硬把比賽拖成了膀胱局,現在形勢已經變成了場上雙方各剩一張牌的命運輪,比的就是個運氣和反射神經。
空牌已經全都念過了,箱子裡現在隻剩兩張牌,場上也隻有兩張牌。
在我本陣中的是我自己寫的戀歌,開頭是“秋來篝野行”。在佐久早本陣中的是飯綱寫的詠景,開頭是“秋來原野上”。
這兩首短歌的開頭兩個音完全一緻,到第三個音才有分歧,要是比反射神經的話,我感覺自己肯定鬥不過他,現在隻能寄希望于飯綱的壞習慣了。
“……秋——”
停頓出現了!
我快速出手,将位于敵陣中的歌牌拍開。
進攻意外的順利,因為佐久早幾乎是同時跟我一塊動了起來,放棄了防禦,直接去拍了我的牌,似乎是直接把這次勝負給賭在了運氣上。
他賭輸了,我拿到了牌,他獲得一次手誤,輸得毫無異議。
勝負已分,我按照禮節跟他一起行完禮,然後趕快站了起來,拍拍已經開始發麻的大腿。
“左大臣,承讓了。”
“沒讓。”
“你是覺得在我說客套話的時候噎我一下很有趣嗎小鬼?”
比賽結束,按照流程,我們之後在屋裡熄了燈,坐在地上,一人點了一支蠟燭開始講鬼故事。
不得不說,佐久早這張臉有點太适合這種活動了,飯綱的丢人行徑我作為親友不好家醜外揚,具體内容我就在此省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