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相對我的老家來說,尼崎的夏天總是來得格外早。
在炎熱的天氣中進行吹奏練習無異于酷刑。我最近時常因為外界的氣溫而放棄林中長椅的位置,轉而去蹭田邊個人練習用的理科教室,因為那裡有空調。
至于為什麼這個風水寶地沒有其他人來嘛……他們說不想對着牆邊的人體骨架模型、裝着動物屍體的瓶瓶罐罐,還有一整面标着危險成分的藥品櫃來練習。
田邊是理科生,據說還是解剖青蛙實驗的一把好手,對這些東西有着令人生畏的冷靜,甚至能夠若無其事地在這種地方吹《歡樂頌》,聽起來可真是夠地獄的。
至于我嘛,我倒是也不太怕這些,隻是當年在找個人練習場地的時候來晚了一步,看到裡面已經有人,我就先走了。——後來我會跟這個人混熟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
“solo的部分練得怎麼樣了?”
“還可以。”
“你這個語氣聽起來可真是十拿九穩啊。”
“差不多吧,這次隻要四支小号,我入選的概率還是很高的。”
“說什麼呢,聲部長。”
“我練得怎麼樣姑且不論,你最近沒問題嗎?”
“啊……吹得很差嗎?”
“很差倒也不至于,不過感覺不太好。如果說之前你的演奏聽起來像精确運轉的機器的話,最近聽起來就有種生鏽了的感覺。雖然還在正常運轉,但是很令人擔心什麼時候就壞了。”
“這個比喻可真不吉利啊。”
“發生什麼事了嗎?”
“嘛……算是吧。”
“不方便告訴我?”
“嗯。”
“那好吧。但你要是真的自己解決不了的話,可以試着找佐藤老師商量看看。”
“人生商談啊——老實說我不太想去。”
我并沒有向陌生人傾訴的習慣。佐藤老師雖然已經教我們兩年了,但那是作為“教師”這一職業身份來說向我們表現的親切。如果抛開這層教導關系的話,我跟他毫無私交,實在談不上有什麼信任度可言。
我在那之後又努力練習了一段時間,可是這種詭異的狀态一直跟随着我,毫無減弱的迹象。
某天,在周五的合奏練習結束後,佐藤老師突然點了名叫我留下來,待會去一趟辦公室。
吹奏部的練習都拖得很晚,我去辦公室的時候,其他老師都已經下班了,隻有佐藤老師一個人坐在工位上整理文件。
看到我來了,他從辦公桌底下拉出了另一把凳子,把它放到了離自己座位約有半米遠的地方招呼我坐下。
我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還是過去坐下了。
“啊不用關門,保持現在這樣開着就好。”
“是。”
在落座的時候,我瞟了一眼老師的桌面,看到了很多張已經打印好的空白評價表,應該是為之後的選拔會準備的。
“高濑同學最近是狀态不太好嗎?”
“是。”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持續有五個月左右了吧?”
“……是的。”
“那你對自己狀态下滑的原因有什麼頭緒嗎?”
“算是……有吧,但是不太确定。”
“方便跟我談談嗎?”
“……”
看我似乎不打算搭腔,佐藤老師臉上也沒出現什麼不耐煩的表情,隻是默默地轉過身去,從辦公桌右側的第三個抽屜裡抽出了一張舊的評價表來遞給我。
“這是去年發給你的評價表複印件,高濑同學應該還有印象吧?”
“是。”
“雖然我當時說你在感情表現上還差點火候,但這并不是說你技不如人的意思,而是覺得你還能做得更好。光從技術角度來說的話,我認為你跟去年被選為A編小号末席的水尾同學差不多,不過她在吹奏《鞑靼人舞曲》時的感情表現更好一點,你在吹奏《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時的感情表現更好一點,所以我才把你安排去了B編的小号組。我記得你在B組選曲的時候給這首曲子投票了對吧?”
“嗯。”
“高濑同學喜歡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