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卻見慣不驚了。
“沒了嗎?”他淡淡開口,看向周盈婼的眼神像攢了一絲涼霜。
周盈婼愣了一下,“沒……沒了吧?”這些罪狀,難道還不夠讓人讨厭的嗎?單拎出來任何一條,都是可以引起桌上所有人的共鳴的啊。
江卻閉了閉眼,眉眼有一點兒不耐,正要開口,視線卻忽然捕捉到那抹清瘦的身影。
晏藜抱着幾瓶啤酒出來了,去了門口那一桌——桌上大多是三十多歲的男人,微胖,穿拖鞋背心,啤酒肚格外顯眼。
那些人笑得很大聲,江卻這桌聽得清清楚楚。但不知道其中一個男人跟晏藜說了什麼,她例行幫忙開了酒瓶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自顧自倒了一杯,滿上,然後面無表情地端起來一飲而盡。
幾個男人都油膩猥瑣地笑起來,第一個開腔那人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票子,扔在晏藜的托盤裡。
她轉身回去,把錢折了折塞口袋裡。到門口時,路邊不知道哪兒來的流浪貓,好像還懷着孕,大着肚子匍匐到她腳邊,剛叫了一聲,就被她冷着臉跺着腳攆走了。
這場面,簡直是現場給了周盈婼她們一個切入點。
江卻的目光還沒收回來,旁邊已經争着搶着開始罵了——
“你們看吧,真是不要臉啊。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學生,大庭廣衆之下就陪酒賣錢呢,在學校的時候不是清純的很嘛,我看她剛才那谄媚樣呀,遲早跟那些站街的一路貨色。”
“真夠惡毒的,自己堕落就算了,連可憐的流浪貓都不放過……”
正說着,剛才逃走的那隻橘色的貓,又拖着身子蹭到了他們這一桌,像是要讨吃的,被周盈婼一腳踢開,“滾開,小畜生,髒死了。”
那流浪貓慘叫一聲,尖利凄然。
江卻皺了皺眉,再開口,聲音帶着冷嘲,“你跟她——,好像也沒什麼區别吧。”
她們這個圈子,大家都心照不宣了,抽煙喝酒鬼混的錢從哪兒來的,一個女生和一圈的兄弟談個遍,在外面還有來錢的相好兒,懂得都懂。晏藜剛才原地跺腳隻是吓吓那貓,周盈婼口口聲聲說她惡毒,自己卻毫不猶豫上腳就踢了。最有意思的是,她們竟然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大言不慚地說出來。
一桌子人都怔住了,氣氛一下子冷到極點。
都沒想到的是,江卻竟然還有後半句,他譏笑一聲,“也不是,你沒她強。她靠自己掙錢,髒不髒的另說,最起碼骨頭不軟。”
這是話裡有話,點周盈婼她們幾個呢,骨頭軟,人家端茶倒水陪酒賣錢,她們賣身子。
江卻面前的面碗動都沒動一下,他拿錢扔在桌上,站起來長身玉立的。
“這錢是今晚一桌的酒和飯菜,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他對晏藜是有私怨,但那是他們的事情。他厭恨晏藜,和他看不起周盈婼她們賊喊捉賊的胡說八道并不沖突。他忽然有點後悔自己當初為了打聽晏藜默認黃毛他們接近他了,跟他們打交道,讓他異常的煩躁。
江卻推開塑料椅子就要走,黃毛他們後知後覺,一個個站起來,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好,面面相觑地。
周盈婼她們臉都丢盡了,氣得半死。江卻前腳走,她們後腳就叫罵起來,叽叽喳喳地引來周遭不少人的注視,被黃毛一巴掌扇在下颌,“行了吧你,還嫌不夠丢人?得罪了江卻,咱哥幾個都沒好果子吃,你看你幹的好事兒!”
周瞬間噤聲,捂着臉悻悻地坐下了。
晏藜在後廚,對外面發生的事一概不知。
直到那群人吃飽喝足散去了,蔡景輝一路小跑到屋裡,掀了簾子喊她:“晏藜,剛才對不住啊。”
“你知道,我跟黃毛他們玩兒,也就是想在學校尋個庇護,剛才那場面,我實在沒辦法幫你說話,隻能當慫蛋。”
晏藜低着頭,手裡不鏽鋼缽子盛着還沒拌勻的黃瓜和調料,她一邊攪和,一邊不太在意地回,“沒事兒啊,我都理解。”
隻是蔡景輝轉身要走時,晏藜叫住他,問了一句,“剛才那個穿校服的,他叫什麼?”
蔡景輝食指蹭過鼻尖,“好像叫……江卻。”
“你打聽他幹嘛?”
晏藜揚了揚手裡的鑰匙串,“還能為什麼,人家東西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