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三五,晏藜的三五已經做了一小半兒。她估摸算着,之前報名的雕塑比賽也快開始了。
她跟江卻打商量,“我想自己回家,最近已經沒什麼事兒了,總不能一直麻煩你。”
江卻正驗算,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的手一頓,輕輕地“嗯”了一聲。
晏藜沒想到這次這麼簡單,肚子裡打了大段話的草稿作廢了。她松口氣,計劃着騰出點兒時間去以前兼職過的工藝品店看看。
放學的時候,晏藜經過籃球場,又看到江卻在和孟則打籃球。
因為這段時間要送晏藜回家,江卻已經很久沒有和孟則打過籃球了。旁邊的程圓圓揪着晏藜的衣服發花癡,說孟子太帥了,和她最近看的那本小說裡面的男主角很像。
她隻是笑笑,視線觸及到彎腰運球的江卻。她往前走着,他手裡動作不停,目光也持續移動着——
直到球被搶了,他才立刻回過神來,繼續上籃的同時,晏藜也收回了視線。
出了學校,校廣播再次準時響起,今天是《一生所愛》。
“……從前現在過去了再不來,紅紅落葉長埋塵土内……”歌聲混雜着放學後熙熙攘攘的喧嘩和汽車鳴笛聲,還有結伴而行、推着自行車的少年少女。
秋天快要過去一半兒了。
她想起剛到一中沒多久時,書包裡出現的那張紙條,“一切都會好起來。”
是程圓圓寫給她的。她留到至今。
一切都在好起來。
工藝品店的老闆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姐姐,留着長長的黑發,溫柔婉約。她開店也不大為賺錢,權當興趣愛好。聽到晏藜的請求,爽快應了,讓她有空了就可以去做。
晏藜按照正常客人的價錢付給老闆,那姑娘推推搡搡的硬是不要,拗不過晏藜,勉強收了一半兒。
夕陽撒向人間的時候,晏藜從工藝品店走出來,沒走兩步,在商業街的盡頭看見兩張熟悉的面孔。
一家琳琅滿目的精品店,櫥窗是透明的玻璃。晏藜從外面,看見裡面一對手拉手的情侶。
曹晚玉,和另一個她叫不上名字,但是也是一班的一個男生。
兩人都戴着眼鏡,男孩腼腆女孩文靜,臉都紅了,但看向對方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那個男生給晚玉戴發夾的動作,也輕柔的不像話。
晏藜沒多看,往後退了幾步,走另一條路了。
她心裡是希望他們能好好兒的,于是悄悄地給了個祝福,祝他們不要被發現,就這樣一直互相喜歡,從校服到婚紗。
她有時候也很奇怪。沒見過什麼患難與共、海枯石爛的愛情,但又覺得真情不死,覺得這世上肯定有真正的愛情。
晏藜走到街口,那家全南平最大的電影院剛挂上塑料海報。她把手插進校服口袋裡,背着書包慢慢走到海報前面。
端詳了半天,才轉身離開。
回了家,周琴在洗菜。廚房裡傳出水龍頭嘩嘩的聲響,還有高壓鍋裡熬粥的水汽聲。晏藜回屋裡寫作業,開了燈,書桌上放着一件藍白色毛衣。
她把校服外套脫了,對着木櫃上鑲嵌的反光玻璃照了照,心裡湧上點兒歡喜。
等她大學畢業,就帶周琴跟趙文山離婚。她們母女倆也能好好兒過,她會帶着她媽好好兒過。
晏藜低着頭,很愛惜地摸了摸身上的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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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藜放了學就去泥塑店,以她媽周琴為原型,做了個低頭擁抱自己的女人半身像。
也不太難,有步驟有模型可以參考,而且店主姐姐也願意幫晏藜看看哪裡有問題,讓她及時修改。
她周末了仍去兼職,兩不耽誤,隻是周一到周五回家的晚了點兒。但周琴現在性情大變,似乎是大事關頭走一遭看淡很多,也不拿這事兒罵她,反而還叮囑她回家注意安全。
周四這天下午,有一節體育。李慧平時愛占體育和美術課,就算她不占,也有那個穿着打扮總是很時髦的英語老師占。但今天黑闆上的課表從一而終,一直沒人改,李慧來了一趟,拿落下的教案,忽然開口,攆班裡的學生去操場活動。
“……這秋天一到,班裡排着隊的感冒發燒。你們就是缺少鍛煉,趁這個機會,别窩在班裡了,去,都出去蹦蹦……”
班裡的學生瞬間炸起歡呼,蜂擁着出了教室。原本坐滿了人的地方霎時空下來,隻剩下書和桌子,還有後面角落裡被碰倒也來不及扶的掃把。
開學這麼久,晏藜第一次見到體育老師。這話一點兒也不誇張,誰不知道體育老師天天“生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