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顯率先搶問:“此話怎講?”
“倘若官家要查,下官和杜相公自然逃不了,盧相公你做了多年的奉安官,對天家禦容那是了如指掌,如果太祖進景靈宮之前沒有發現問題,你猜會如何?”
還能如何,自是天子之怒,雷霆降身,他盧顯怎能遭得住。
“而傅修遠手中的是假的,下官和杜相公隻是被奸人污蔑,而盧相公你也難逃一罰。”
盧顯着急起來:“這又是何故!”
“既然是假的,還面呈給官家做什麼?”
“說到這,怎麼處處都是我的錯了?”
張遜寬慰道:“所以絕不能讓傅修遠進宮,大家相安無事才是最好。”他瞥向一言不發的杜文景,意有所指,“您說是不是啊。”
杜文景明白此人一旦入宮,他戰前私逃的事就會随之揭露,到時候就不是問責這麼輕松了。
他見張遜從容不迫,想必已經有計策了,于是問:“你有什麼辦法?”
張遜露出得逞的笑:“那就要麻煩一下盧相公了。”
他們商談完的第二日,就派人告訴傅修遠即刻進宮。
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盧顯先特意去客棧接上傅修遠,可是半路在景靈宮就下了馬車,沒過多久傅修遠就漸漸睡去,可憐的他還不知駕車的車夫已經換成了張遜。
直到黑夜降臨,傅修遠昏睡的勁過了,不肖細想,再遲鈍的人也該反應過來。
傅修遠挑開簾子向外一望,山野樹林,雜草叢生,這根本不是進宮的路!
“停車!停車!”他在車内慌亂地大叫着,想去開車門,發現被人從外面鎖死了,而且身上也使不出來力氣。
盧顯下了迷藥!
馬車飛速行駛了一段路程,到了一處山坡緩緩停下。
車門落鎖聲音響起,一張如同地獄修羅鬼魅的臉赫然出現在傅修遠的面前。
“張遜,果然是你,你個卑鄙的小人!”傅修遠狠狠罵道。
張遜一點也不惱,反而很享受将與他作的人踩在腳下的快感。
“罵吧,罵夠了好上路。”他擡眼滿意地看了看四周,這是他精心為傅修遠選的葬身之處。
“你敢!盧顯呢!我要見他,我要見官家!”傅修遠艱難地爬到車邊,但是他站不起來,身子一斜就重重向下跌去。
“要喊冤去地府裡喊吧,那有人聽!”張遜抽出一條細長的麻繩,套上傅修遠的脖子就緊緊勒着。
霎時間,山間土路上被掙紮出兩道印證着鮮活的生命慢慢逝去的痕迹。
張遜探了探鼻息,确認人已死透,于是費力拖到山坡邊,一腳踹下山去。
永絕後患。
陳元伯在客棧焦灼地走來走去,等到天黑也等不來人,便立即收拾行囊帶上禦容像離開。
傅修遠在出發前曾交待他如果天黑後自己還沒回來,或者來的不是宮裡人就立刻帶着畫像躲起來,躲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出現。
這邊張遜發現空蕩蕩的車内後對着消失的屍體處罵着:該死的東西,臨死了還要擺老子一道!
又徹夜搜尋了客棧,陳元伯早已無蹤無迹。
看來得把這小子解決了才是真正的永絕後患。
趙眄眸中盈滿殺氣,臉上的怒意傳到攥緊的拳頭上,正極力忍着一腳踹過去的沖動。
視朝廷律法為玩物,視千萬人命為草芥,難道尋求公道的人在他們眼裡就這麼低賤嗎。
趙眄沒有接觸朝政的這幾年覺得弊政改了,朝廷的風氣便會慢慢向好,可到了真正接觸的時候,隻覺惡心,憎惡。
他冷聲向大理卿:“大理卿,這些人私臨禦容、蓄意縱火、殺害朝廷命官、臨陣脫逃,棄百姓于不顧、隐瞞包庇,該以何罪論處。”
“證據确鑿,張遜數罪并罰,乃是死罪;杜文景身為宣撫使,敵軍來犯有統領禦敵之責,卻帶兵私逃,又助張遜是為從犯,也以死罪論處;盧顯身為奉安官,明知禦容像有疑卻行包庇,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罷職處之。”
“那就抓緊拟好,送到刑部去吧。”趙眄說完不願再待在這裡,出去時正撞見趙瞻和持戒說話。
真正的太祖禦容像已經在趙瞻的手中了。
趙眄的腳步顯得有些沉重,眼中隐有痛意,即便他自認掩飾得很好,也被細心的趙瞻給捕捉到了。
他放柔聲音:“結束了?”
趙眄怅然地點點頭,瞄了眼持戒補充道:“傅修遠的屍體問出來了。”
持戒的身子一震:“太子殿下……”
“事不宜遲,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