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遺等人回京後,趙眄即刻進宮複命寶州赈災情況,并提及栎陽水匪一事。
趙眄手捧奏疏:“陛下,這是臣回京途中所遇水匪情況,請陛下過目。”
趙琇翻看着奏疏,趙眄則是繼續補充:“這群水匪結成團夥行事狡詐,常盤踞在江上四處流竄,官府與百姓苦其久矣。臣還查了往年剿匪卷宗,猜測這夥人與四五年前抓捕的那些是同一批。”
“哦?”趙琇疑惑,“不是說已剿幹淨再無匪患了嗎?”
“陛下,我朝幅員遼闊,江河衆多,他們水中經驗豐富行動敏捷,難免有漏網之魚。臣懇請陛下下旨在我朝各處,尤其是轉運要塞之地重新追查剿捕。”
“準,依你之見,何人合适。”
“朝中能者居多,臣不敢妄加言語,還請陛下定奪。”
趙琇随即起身走到趙眄身前,呵呵笑道:“聽你大哥說你穩重不少,朕很欣慰,這次寶州赈災也做得不錯,回去好好休息,都比前幾月瘦了些,以後也不必日日來請安了。”
趙眄意外地擡起頭,他有些不知如何回應,這些話他還是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從爹爹的口中聽見。
趙琇見他呆愣的樣子,溫和的笑又浮現在臉上,伸出手輕輕拍拍了趙眄的肩膀。
“去吧。”
“兒……告退。”
踏出禦書房的時候趙眄的心情仍舊沒有平複,細想過後隻覺渾身别扭不習慣,甚至想把這種關心拒之門外。
不日,一道平南趙水患的诏令便下達各地,由趙眄與徐遺監察負責。
裡城的某處府宅。
“吩咐下去,叫他們都安分點,近期就不要出來晃悠了。不聽話的,就扔水裡吧。”
這道聲音雖散漫随意,卻給人極大的壓迫力。出聲者閉上雙眼靠在榻上,雙手盤着念珠。
剛煮好的茶正飄着騰騰霧氣,被人用小勺子分到小茶盞裡。
“是,小人這就去。”
北風緊吹,廬陵的枝葉一夜枯黃随風而落,今年怕是也有落雪的意味。
還未來得及掃去的枯葉被人踩在腳下,跟着帶起的一陣風走了幾步。
“盈之!”
“公子在書房呢。”冬棗握着掃帚跑來回複。
“去把酒溫一溫。”趙眄将自己帶來好酒扔給冬棗,自己快步進了徐遺的書房。
徐遺正魂不守舍地盯着一本書的某一頁,嘴角的笑意就沒下來過。
趙眄靠在門外看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注意到自己,冬棗拿着溫好的酒進來,徐遺仍是一動不動,猶如一尊石像。
“公子就盯着那本書看,昨天看一頁,今天看一頁,一會兒愁一會兒笑的,連續好幾天了。”冬棗滿面愁容,“殿下,我要不要去叫郎中啊?”
趙眄心裡跟明鏡似的,擺擺手道:“不用,你見過哪家郎中會治相思病的?就算宮裡禦醫來了也不好使。”
冬棗驚訝:“相思病?”
“放心吧,這病好治,看四殿下給你露一手,酒給我。”趙眄從冬棗手裡接過酒盞放到案上,放輕腳步悄咪咪地走到徐遺身旁。
書上有這麼一句旁批:這隻是田間尋常野菜,你竟能花一貫錢買來,啧,不太聰明。
“喲呵,誰寫的字,這麼醜。”趙眄為這句旁批做了旁批。
“你什麼時候來的!”徐遺趕忙合上書,遮掩道。
後者無語:“一壺冷酒都溫好了,你說我什麼時候來的。”繼而瞟見徐遺掩飾得不那麼好的書,“《雜泉飲記》,借人看的吧,什麼時候還回來的?”
“别亂說,我……從未借過。”
趙眄順勢坐下來:“可别告訴我是你自己寫的,也别解釋是冬棗寫的,他會寫字嗎。”
門外掃地的冬棗停下,朝屋内小聲嘟喃一句:“我還是能寫幾個字的,小瞧人。”
“你就老實認了吧,在我面前遮掩什麼,說不定我還能給你出出主意。”
徐遺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沒事就回你廬陵府去。”
“我來算算。”趙眄做勢擡起手學着算命的模樣掐指一算,“你在想他了。”
“沒有。”
“我還沒說是誰呢。”
“你!”
“不是你整天看這書做什麼,一天看一頁一頁看一天。想得日日睡不着覺,吃不下飯,是也不是?”
徐遺眼底溢出難過,沮喪地歎出氣,問人:“你說這是因為什麼?”
“喜歡。”趙眄難得認真,“徐遺,你喜歡上他了。”
徐遺呼吸一顫,眼睫撲閃,移開遮着《雜泉飲記》的手後看了又看。
這是,喜歡?
吃飯的時候會注意飯菜涼與不涼,讀書寫字的時候紙面總是他,揮之不去,以緻于書讀不完字寫不成。
一天便這樣過去了。
每每入睡前,腦海裡便浮現出蕭程的身影,他的聲音、他的笑容、他的氣息……
有時還不夠,還要霸道地闖進他的夢裡,擾他一整夜,讓他難眠。
夜便這樣過去了。
原來與蕭程有關的,都可稱之為喜歡麼。
徐遺為自己倒了杯溫酒,胡亂一口飲盡:“不對,或許不是喜歡呢。”
“不是喜歡,那還能是什麼?”
徐遺喃喃:“是惦記。”
趙眄不解:“二者有何區别?”
徐遺向他抛去懶得解釋的眼神:“你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