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琇:“謝卿所言甚是,此事早朝時再細細議來。”
朱内官再旁提醒:“官家,該服藥了。”
“臣等告退。”
出宮路上,徐遺纏着謝石柏,抱歉道:“老師回京許久,學生一直沒能正式拜見。”
謝石柏不甚在意:“你我同在京中能時常見面已是很好,不必囿于這些禮數。”
徐遺笑道:“是,勉知現在不能出府,他的問候便由學生代勞了,那師母做的那些點心學生也一并代勞。”
謝石柏呵呵笑起來,看穿了他:“我看你是想獨享,好在勉知面前得瑟。隻不過此次回京你師母并沒有跟來,仍在家中。”
“怎麼?”
“你師母一聽我要回京任職,擔心不得了,整天在我耳邊叨來叨去,煩。”謝石柏嘴上說煩,可臉上卻是充滿笑意,“朝中局勢看似穩當,實則暗流洶湧,不好叫她憂心。”
徐遺打趣道:“想必老師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勸慰吧。”
二人聊着便到了謝宅,謝石柏性格淡泊,所以住的宅子不是很大,能居住即可。院中也隻種些文竹或菖蒲以供觀賞,後院大部分的地也開墾出來,種了他在茂林書院來不及種的菜而已。
徐遺:“學生近日有些迷茫,想請老師開解。”
謝石柏:“坐。”
“自古帝位之争,千百年來綿延不絕。若是兄弟和睦,各有所志、互為一心,倒也能免了一場鬥争。”說到這,徐遺想起了陳浮陳湧兄弟二人,“若是不睦,便能因一點小利使兄弟阋牆,生惡生妒,最終反目成仇。
若是還有另一種情況,這對兄弟互敬互愛,可是有人非要讓他們不睦、要他們相争,以至于不得不争,又該如何?”
謝石柏明白徐遺口中指的就是太子與趙眄,回答:“從心而為,既已入了不得不争的境地,那便是不為自己争,而是同朝一個地方争,為同一類人争。”
徐遺謝道:“人應知去處,心中守着一盞明燈,即便前路有再大的霧,也難以迷失。學生明白了,多謝老師指點。”
謝石柏卻歎:“勉知聰明,性子卻愛較真,從心而為這四字,他還需很長的路要走。”
“公子回來啦,可有用過晚飯?”冬棗在院中坐着盯着大門,見一盞燈慢慢靠近他便迎了上去。
“吃過了,這怎麼回事兒?”
院中一副翻天覆地的景象令徐遺怔住,池塘旁搭建了一個涼棚,四周垂着紗幔,正因風飄如浪潮。
涼棚内擺着一副躺椅,貼心的蓋着一層絨毯,徐遺坐上去躺下,觀望四周,在他眼裡都變得影影綽綽。
不得不說,這躺椅确實溫暖舒服。
“這個呀,今天世子在這待了一整天就搗鼓這個,說要給公子搭個涼棚,來年夏天公子在院中讀書賞魚就不怕曬了。”
徐遺上手撫摸一遍躺椅,心中是又喜又甜,想着這涼棚自己沒幫上什麼忙,就隻能多做些飯菜把人喂飽了。
但得先有菜才對。
然後他起身走到面前牆根,紗幔輕撫過臉龐,生出癢來,也覺得是蕭程那帶有老繭的手拂過一樣。
望着牆根下緊挨着的兩個酒壇子,裡頭正裝着滿滿的雨水,再有腳下這一塊空地,正好可以拿來種些什麼,也不知道廬陵的天氣能不能種茶亭縣的菜。
夜裡他立刻找出記載茶亭縣的地理志,記下了幾個在廬陵能買到的一些時蔬種子,還畫了一份圖紙,準備得空的時候開墾出來。
第二日天氣甚好,美中不足的是寒風吹得臉生疼,可徐遺哪管這些,迫不及待地把躺椅移出涼棚,舒舒服服地倒在上面。
日光照着還算暖和,徐遺種地的經驗可以說是沒有,昨日自信滿滿畫出來的圖紙,才過了一夜便看不懂了。
他捏着圖紙,沐着冬日暖陽漸漸睡了過去。
等蕭程來時,圖紙已從徐遺手中脫落,他撿起辯了辯,依稀能看出這是一塊地。
蕭程收好圖紙輕步移到徐遺身邊席地而坐,随手采了一株草咬在齒間,面前人的睡顔他見過很多次,隻是今日心裡盈滿了比往日還要多的歡心與愛欲。
風吹來,吹動牆邊的竹枝,竹影搖動,與他們的影子相交相融。
蕭程起心動念,伸手壓下一枝,竹影移來,随着他的視線覆在了徐遺好看的眉眼上。
往下是鼻尖。
再往下是兩瓣微紅的薄唇。
親睡着的人是什麼感覺。蕭程心想。
徐遺雙睫微動,有人在撥弄着他頭頂的光,要他醒來。他一睜眼,便對上了蕭程癡醉般的眼睛。
人,是何時來的已經不必問出口了。
四目交彙,歡如一心,無言勝過萬語。
徐遺追着蕭程的視線坐起身子,微微側身俯下去,拿走了礙事的草。
“阿程,把背挺直。”
蕭程照做,在徐遺徹底吻下來之前仰頭咬住對方的下唇。
心猛地一跳,如墜雲霧。
遠處正歡喜地吃着東西的冬棗和有慶瞧見這一幕都停下來,尤其是有慶瞬間呆楞着,手中吃食掉落,喃喃自語:“光天化日之下……”
冬棗眼前突然出現一隻手遮擋,他拍走這隻手,看着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有慶,仿佛在說:這場面見多了,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