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華麗的聲線講述下,聽者恍若被帶到了百年前那個少數繁華下是屍橫遍野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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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禦影神社離開之際,夜椿回眸望了眼步履匆忙的巴衛。
她步伐不緊不慢往前,不再多看,手指間勾着一盞剛才巴衛給她的漆紅的燈籠輕晃。
茜紅色的天光透過燈籠,内裡仿佛在燃燒一般。
但并不是真正的燃燒,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點燃燈芯帶着它就能僞裝成妖進入妖市,那是個除了妖怪也有術士僞裝其中的地方。
本來是想委托巴衛發揮他大妖的人脈幫她找到那個囚困煦裡靈魂的術士,可惜……
夜椿眸色漸暗,喃喃道:“有了軟肋。”
與彼岸來的妖怪不同,巴衛這類動物成精的妖怪本性嗜殺,生命在他們眼裡如同路邊野草。
出乎意料的是,百年前無惡不作的大妖會願意向人類俯首稱臣。
夜椿若有所感擡頭,天邊的雲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熾熱得如同仿佛跳動的心髒。
一隻白閃蝶落在她紛飛的碎發上,她伸出手指,白閃蝶扇動蝶翅落在她的手指上。
“禦影,你赢了。”她道。
下一秒,夜椿腦海中響起溫柔的男聲。
“那你呢?也找到自己的心了嗎?”
“……”
空氣靜到極緻,動到極緻,隻聞人奔跑踩在雪水的聲音、呼嘯的風聲、微弱難辨的呼吸聲。
長歎聲憑空響起,流光閃爍,白閃蝶化為人形。
身穿卡其色長款風衣的金發青年眺望着奔向天邊逃跑的少女,黃昏勾勒出那抹薄影,一如百年前初見時。
一樣的雪季,濃濃夜色下,那時的少女像一隻瀕死的野獸,周身彌漫着濃厚的死氣。
她察覺到他的靠近,明明連刀都快握不住了,用一雙失焦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後擋在已經死去的人類身前,嘶吼着拼命抵觸他。
或許也有不一樣了吧,禦影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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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事不決跑路是夜椿一貫的作風。
什麼心不心的!禦影那家夥太肉麻了!
夜椿搓了搓手上早已消退的雞皮疙瘩,她走在回無名神神社的路上,腳時不時踢路上未化的雪。
總感覺自己忘了什麼。
“小椿我想出來。”
煦裡委屈的聲音适時響起,夜椿這才想起忘了把煦裡放出來了。
她撓了撓臉緩解尴尬,單手畫“煦”字,白光一閃而過,一隻手覆在了夜椿頭發上輕輕揉了揉,她瞪圓了眼睛。
“小椿還在難過嗎?”
黑發青年唇邊挂着剛剛好的微笑,深紫如繁星夜空的眼眸半垂,身上的木質香氣如同緩緩流動的水。
“哈?根本沒有難過哦。”夜椿食指捏着拇指,留存出螞蟻都艱難通過的空間,她強調道,“這麼點的難過都沒有哦。”
“小椿快看!”
煦裡指着路邊的一個雪人,像是孩童發現了什麼好玩的要與同伴分享一般。
“這個和小椿好像!”
夜椿不信能有多像,轉頭去看,隻見雪人有着歪馬尾,眼睛和嘴巴都是月牙型,和夜椿的賊笑一模一樣。
夜椿:……
她哪裡笑成這樣了!
“這才不是我。”夜椿撇撇嘴。“看我給你堆一個真正的雪人。”
她将燈籠放在地上,撸起袖子,雙手開始滾雪球。煦裡蹲在她身邊有樣學樣,很快,兩人滾好各自的雪球。
夜椿往旁一瞥,嘴翕合幾秒,有些一言難盡,煦裡的雪球比起圓形更像是不規則的三角形。
面對她一言難盡的眼神,煦裡歪頭一笑,笑容過于燦爛,夜椿失神短瞬,嘟囔着“我要漲價起碼二十功德一張合照……”
她挪到煦裡對面,面對面教他滾雪球,“看好了,要這樣……”
一個Q版的半丸子頭小雪人活靈活現,腦袋上有狐狸耳朵,衣服後是狐狸尾巴,在最後一步用小樹枝刻眼睛時,兩人屏住了呼吸,夜椿怼到了雪人面前,煦裡也不甘示弱,兩顆越湊越近的腦袋“砰”地撞在一起,身體砸在身下的雪人身上。
——啪。
雪人散了。
夜椿捧着結塊的雪跪地石化,背上仿佛有千斤巨石。
她像是靈魂出竅般喃喃自語:“哇,感覺屍體暖暖的。”
“對……不起,小椿。”煦裡嗫嚅着雙唇,垂着眼睛隻敢用餘光去看夜椿。
夜椿見他這樣,生氣的苗頭剛冒出來就煙消雲散了,她深吸一口氣道:“沒事,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
煦裡的腦袋依舊低垂着。
夜椿撓了撓臉,“不然,我們再來一次?這次會更好看!”
“嗯!”
這一次夜椿學乖了,她堆好身體後,率先來刻五官,第一步就刻煦裡那雙内勾外翹的狐狸眼。
剛刻好這雙最标志性的眼睛後,她和煦裡相視一笑。
“小椿好厲害!”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吧。”
下一秒,煦裡笑容燦爛,像接到飛盤的狗狗一樣張開雙臂朝她撲來。
夜椿下意識伸手接住,青年肩寬腿長,她就是接住了也沒三頭六臂能穩穩抱着他。
“等等,煦裡,我們要摔——”
一道偏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同時她背後撞上一面硬牆,呼吸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壓在身上的煦裡也被一根修長的手指戳遠站定。
“椿,他是誰?”
夜椿仰頭,白發青年神色平靜地望着她,一隻手攬住她的腰肢,另一隻手還保持着接電話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