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我沒事。”
微光冒出雲層,潑天青色的雨幕下,視線觸及到滿地的血紅,女人冷淡的眸子驟擴,她握着透明雨傘的五指攥進了掌心。
家入硝子蹲下身,傘面朝弓着脊背的少女傾斜。少女鬓邊的發絲濡濕黏在脖頸,手掌撐在粗粝的碎石子上,跪着的青石闆上血染紅了一大片,很快被雨水沖散。
她再一次試圖使用反轉術式,體内感受不到絲毫咒力的流動。
不能慌。她心想。
“老師,我現在是還算厲害的醫生了,讓我看看你的情況吧。”家入硝子聲音放輕道。
下一秒,少女别過頭伸手阻止她的靠近。
“硝子,别看。”她的聲音嘶啞如撕裂的帛布,悶聲道:“我真的沒事。”
家入硝子輕歎一聲,“那您有辦法治療自己嗎?”
“硝子别忘了我可是神明哦,神明當然是無所不能的。”夜椿的語調輕快起來,她頓了頓,話鋒一轉,含笑道:“我不想和你說話的時候牙上都是血,好醜哦。”
她那小孩子般天真的話像是在刻意逗家入硝子。
青雨在下,水花啪嗒啪嗒地擊打傘面,冰冷的雨水濺起撲在她的腳腕,整片天地陷入在深深的雨幕之中,十二年前某個夏日的一場雨時至今日依然在下,被抛下的人從始至終都未能走出那場雨。
家入硝子配合的揚起微笑,竭力掩去心中的那抹無力感。
“好啦好啦,快上去吧。”
夜椿擡起手背用力擦掉唇邊的血,随即抱着懷裡的青年站起身往神社上方走去。
察覺到身後女人的怔愣,夜椿回頭,努力沖她甩眼神示意讓她上來。
見她仍然目光怔怔,夜椿輕巧地一步跨越三四個石階來到她面前,将懷裡的青年裹緊換成拎的姿勢,探身鑽入傘下,她伸手握住了家入硝子執傘的手。
“看!我還活蹦亂跳的,放心吧!硝子!”
少女的聲音響在耳畔,家入硝子眼睫顫了顫。
雨不會停,但出現了一個為她撐傘的人。
在所有人都與她背道而行的路上,有一個人堅定地回頭,奔向了她。
“Sho——現在是什麼情況?”
慵懶的男聲猝不及防地在頭頂響起,家入硝子如驚雷貫耳呆立原地,傘面遮擋之下,男人身姿修長單手插兜站在雨中,黑色大衣随風飄飛。
她顫着眼睫擡眸,傘面緩緩提高,她看清了男人的全貌。
青年撐着同樣的透明雨傘,微俯着身子,笑唇微抿,蒼藍色的眼眸沒了眼罩的遮擋在雨中依然熠熠生輝,注視着她的目光複雜無比。
“……五條?”家入硝子聲音滞澀地喊了一聲。“是你嗎?”
五條悟仰頭揉了把白發,發出一聲氣音的低笑,“啊,還記得我,硝子。”
下一秒,他的悲春傷秋被人打斷,懷中被塞了一個很長的人型布包,他換成了扛在肩上的姿勢。
“小椿你半夜跑出去是去偷人了?”五條悟用幽怨的眼神盯着飛速在手機上打字的少女。“偷腥貓!怎麼不解釋!”他補充道。
夜椿随即将手機屏幕對準他。
「吃了大蒜口臭,有瑕疵~」
五條悟:……
後邊還緊跟着一行字,「你扛着的是夏油傑,還有硝子隻是靈魂出竅了不是神器,他們兩先交給你。」
五條悟一眼掃完剩餘信息,身體僵直,唇緊抿着,夜椿給他看完信息拔腿一溜煙就跑了,徒留他和家入硝子面面相觑,相顧無言。
他輕咳一聲,打破尴尬的氣氛。
“好久不見了硝子!一副快哭了的樣子欸。”他嬉笑道,頗為驚奇地盯着家入硝子頭頂的耳朵。“以硝子的性格,這是卡皮吧啦的耳朵吧?”
“……給我正經點啊五條。”家入硝子歎氣道。“說起來,你現在算幽靈還是咒靈呢?”
“當然是幽靈啦,你見過有我這麼帥的咒靈嗎?”五條悟驕傲道。
他不着調的話風一如從前,家入硝子不自覺地輕輕笑起來。
即将跨進神社時,五條悟突然嚴肅地喊了一聲“硝子”。
家入硝子定定地望他,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好久不見。”五條悟揚笑道。
家入硝子怔了短瞬,輕“嗯”一聲,微笑道:“好久不見。”
生靈與亡者的界限在這一刻如雪消融,他們像普通好友般寒暄。
兩人邊走邊聊進了一間和室,期間連學生時代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都翻了出來,比如五條悟以前用一位女明星的性/感寫真做壁紙被家入硝子吐槽惡心;三人組中一口一個“老子”、看起來最不良的五條悟實際上煙酒不沾;明明他是世家大少爺出身還會乖乖地排隊買甜品……彼此都默契地沒有提到現今的咒術界。
——吧唧吧唧。
突然響起兩道嗑瓜子的聲音,兩人下意識朝聲源望去。
穿着jk校服的少女手裡抓着一把瓜子,她的旁邊還有一個穿着運動服的深藍發色的少年。
“看我們幹嘛?繼續啊?”夜椿吐了口瓜子皮,眼裡閃爍着八卦的光。
夜鬥點頭,嘴巴嚼嚼嚼,“不用管我們,你們聊你們的,小椿我還想要瓜子!”
這兩位神明全程毫無存在感,也不知道聽了多久的牆角。
五條悟試圖掙紮,“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夜椿把手裡的瓜子全倒給了夜鬥,她回憶了下,“你把女明星的性/感寫真設置成手機壁紙那裡吧?”
“……我設置完馬上就換了!”五條悟繼續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