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明明滅滅的火光照映她淡漠的側臉,她雙唇銜煙,白茫茫的煙霧氤氲她的眼睛。
“……小椿真是殘忍。”
少年的聲音在窗外響起,一牆之隔傳到夜椿耳中。
“夜鬥都聽到啦。”她笑道。
“為什麼什麼都不跟我說?”
夜鬥的聲音隔着紙窗傳來,不過誰也沒有推開窗的打算。
兩人像幼時被父親懲罰後各自被關在和室裡,兩隻幼鳥背靠着厚重的牆,想象着對方的呼吸和聲音,恍若這般靈魂能無比靠近。
窗外,夜鬥揉了把酸澀的眼睛,吸了吸鼻子,狠狠咬住下唇。
“沒關系,我不會怪小椿的。堅持這麼久很累了吧,我都知道。”他慢慢道。“我都知道的……哥哥隻希望你能一直開心就好,至于對誰殘忍我都不在意,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
他和夜椿是雙生武神,一方隕落另一方都能感知到。
上一次她的死線在百年前,是為了救那個人類才降臨。但也因為那個人類死了,她才活了下來。
這一次她死線再臨,卻和五條悟定下櫻謝之約。夜鬥深知,她的生命會在第一朵櫻花開放時隕落,屆時靈魂覆滅,緣結散盡,世間将不會有人銘記她的存在。
雨後的空氣很是沉悶,叫人說話時聲音像在鋸木頭。
耳畔忽然飄來短促的笑聲,窗子被人推開。夜鬥愣愣地側頭望趴在窗台的少女,她兩指夾煙,煙草燃燒的火光在她眼中如熊熊燃燒的火海般。
“如果我說我要——?夜鬥也會支持嗎?”
她沒說出聲的話使夜鬥睜大了眼,呼吸緊促起來,驚愕不定地盯着她。
那兩個絕對禁忌的字如鋼印般清晰地刻進他的靈魂。
所有神明都知道,八百萬神明全部都是受到高天原中幾位至高神監控的。所以很多話他們不能說,甚至也不能在心裡表達。
但像他和夜椿這樣的雙生神明,能通過靈魂進行短暫但不完全的交流,就像有電波阻斷,隻能接收到斷斷續續的信息,是獨屬于他們彼此才能理解透徹的信息。
他好半晌才堪堪明白了她的意思,腦子仿佛飄出了身體,然後被他強扯了回來。
“無論什麼,我都支持。”他定定道。“隻要這是你的意願。”
“……”
夜椿聽到意願這個詞愣了愣,真切一笑。
意願。
上個跟她說意願的人是誰呢……
她的思緒如天邊升起的朝霧般,飛湧着倒退回了最初的原點。
在她殺完天皇回到小院時她在和室裡枯坐了一夜。那個像幼貓一般的少年看出她的煩躁與不願,也不再維持他表面的恭敬,反而惡狠狠地揪着她的衣領問:“你沒自己的意願嗎?”
她麻木回道:“我隻需要一刻不停地揮刀就夠了。”
“不對!這是你那個屑——你父親的意願!你的呢!老子問的是你的意願呢?!”
他看上去氣極了,藍眼睛睜得圓溜溜,時刻都熠熠生輝,比陽光下的海還漂亮。
“我——的?”她猶豫着聲音道。“我不知道。”她誠懇地搖頭。
“笨蛋。”
少年氣哼一聲。“那你想要什麼你總知道吧?”
她思忖半晌,少年似是不耐但也安靜地等待她的回答。她慢吞吞道:“……你的眼睛?”
“哈?你是變态嗎想挖老子的眼睛?!”
他瞬間炸毛,跳開離她八百米遠。
“不是想挖。”她試着解釋道。“是想要你一直看着我就好。”
說完她也覺得這話很怪,但怪在哪她也說不清楚。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她小聲道。
少年走回她身邊,叉腰氣昂昂道:“哼!老子的眼睛确實很好看啦。你很有眼光。”
他的心聲飄來她耳邊:
“哼,當然好看啦!這可是一比一複刻老子的OO。畢竟老子的OO獨一無二!”
獨一無二……
他像異域的名貴孔雀般,一舉一動都比孔雀翎耀眼。
确實獨一無二,天下無雙。
她看着他愣了神,擡腳不自然地退後一步,蓦然望見落腳地的縫隙長出一朵野花,在黑暗中倔強地生長。
“無,明天你那個老爹不在欸,要不要出去逛逛?”少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