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似乎是非同尋常的一天。
總覺得……有一種不真實感。
實際上自從和丈夫結婚後,這種不真實感總是會或隐若現地出現在生活中,一些…非常細微的變化。
咖啡的味道似乎沒有以前好了,從超市購買環保購物袋的時候總有自己到底買沒買的錯覺,切下的檸檬轉過身來、卻發現連刀口都沒有地完好無損……雖然說我是家庭主婦,對于這種每日都會重複的細節并不太感冒,但它們堆積起來,也令人難以忽略。
為什麼呢?
我是個很尋常的家庭主婦。雖然有着悲劇的過去:以前的男友是個神經衰弱的神經病,自從分手後就喜歡糾纏不清,初中以後就沒再聯系了。
我的男友灰原打了他一拳後更是像給他打出什麼劇情點了一樣,深夜的時候一定要攔着我向我求婚,我拒絕後,他就咬了我一口。
一開始并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以前的時候他也經常鬧着玩,但很快,我就發現我已經不是人類了,而是以人類的血液為食譜的吸血鬼。
和丈夫結婚是個很艱難的決定,畢竟我的戀愛生活就像狗血的大河劇一樣,總是在一個圈子裡打轉,因為男友突然的去世,和丈夫後續的交往也充滿了糾結,畢竟他是灰原的好友……無論如何、這種和朋友的女友交往的情節都像在小說裡才會出現的情節。
我時常會恍惚,在我人生中的這些劇情和設定,吸血鬼人類和突如其來的戀人離世,最終戲劇化地踏入婚姻殿堂……有點像遊戲漸漸解鎖的關卡一樣呢。
我想起和丈夫定下婚約時,他鄭重地單膝跪地,手裡抵着短法蘭絨的盒子,在海邊的沙灘上,耳邊響起的是他恍然清晰銳化的低沉嗓音,海岸線合乎時宜地躍出一簇漂亮絢爛的煙火,将整個深黑的夜空照得恍若霞光溢滿。
丈夫俊美深邃的面容在這樣的富有層次感的炫光下像一幅藝術品,腦内蹦出了“我願意”和“抱歉”的選項,幾乎沒怎麼思考,悅耳甯靜的海浪打潮聲就裹挾着我的聲音按下了選項。
和丈夫、包括周圍的人相處的時候,我總是會想很多,在心裡模拟選項或者反應,現在想想可能隻是下意識地把自己的生活代入了遊戲模式中。
——今天14:00之前,我是這麼想的。
當我不小心從窗台滾下,映入尖刺的純銅花圃欄杆時,耳邊響起“劇情外情節、人物限制警告”的冰冷系統音時,我才恍然發現。
是錯覺嗎?
或許我的人生、真的是遊戲。
【2】
丈夫回來的時候,我正在閣樓裡翻找東西。
我們的婚姻經曆了非常艱難的時刻,尋常夫妻五十年都不一定能經曆的生死離别,在結婚第四年我們就已經經曆完了。
因為沒有血統的維持,日漸孱弱的我在丈夫的懷裡徹底變成了沒有理智的怪物,丈夫為了我加入了吸血鬼獵人協會,成功獲得了能夠将我轉化回人類的秘藥,從那以後,我們的生活就像打通了什麼Happy End一樣,有着曆經磨難後的平靜與甜蜜。
我們最近甚至打算要個孩子。
因為是吸血鬼的緣故,很難受孕。但變成人類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們對孩子都沒什麼排斥的心理,如果是丈夫的話,一定可以很好地教育他們。
想到這裡,我從堆滿信件與塵封日記本的箱子裡找到了一個小小的手冊,這是我十歲的時候撿到的,一切的記憶都從這裡開始,與我青梅竹馬的前男友灰原、高中時期事無巨細的日常。
婚後我就把它們放在了閣樓上,盡管保存得很仔細,這個時候拿出來時也難免蒙上一層黯淡的陰翳。
我有些怔愣,回憶起前男友的朦胧的臉龐,好一會兒,才把目光收回。
一衆的堆疊紙張裡,唯獨這本手冊不同,它的封皮光滑而嶄新,紙頁也飽含着工藝的精緻,就像才從書店購置回來一般,與其它的信件有着明顯的不同。
牛皮的蒙紙上一列燙銀的凹印字,勾勒着《橙金之眼&窺見雨》的字眼。我很難描述制作它作者的品味,明明是一本非常有内涵的精緻裝幀手冊,卻有着這樣很難描述的标題,我一時想不出用什麼詞來形容它……或許就像堂妹喜歡玩的乙女遊戲吧。
當初的我,是用什麼樣的想法來珍藏它、并且用作日記本的呢?
這樣甯靜地倚着閣樓透明玻璃窗投影進來的日光,低眸看着迷你小巧、一手掌握的手冊,随着翻頁的指腹質感,我的思緒便仿佛閱讀儲存的CG圖鑒一般,回到了當初。
神奇的是,它們确實配了圖片。我小時候有一部攝像機,遇到什麼事件都喜歡記錄下來,婚後就塵封了起來,攝影這種事情不太适合婚後甚至很難出門的我。
說起來……我的攝像技術有這麼好嗎?
而且灰原俯身在夕陽下赧然地要跟我告白的時刻,我不會還不解風情地舉着攝像機、拍下他的神情吧?
那樣也太怪了!
不好意思地摸着發燙的臉,記憶裡沒有拍下照片的部分都是溫情又值得紀念的時刻。
到了跟丈夫的相處環節,簡直精緻得不可置信。
無論是畫面的細膩程度、構圖、還是婚禮時花瓣和頭紗在空中飄蕩的弧度,都像令人怦然心動的婚紗照宣傳圖,和丈夫并肩對着攝像機微笑着的照片,拍攝系列照片時伴郎席面露祝福微笑卻不搶鏡的賓客……
就好像……有誰舉着攝像機記錄下了我的生活一樣。
而且…這個人似乎還是個不折不扣的丈夫唯粉。
被如此突如其來湧現的想法吓到,我慌忙地合上手冊,卻不小心地磕到了木箱的邊緣。
吃痛地按壓着手肘的軟肉,脫離手中的手冊打着地闆,由撞擊而攤開翻頁停留在了标題為“歸途”的冊頁上。
昏暗的、唯餘從窗台白紗處透進月光的背景下,丈夫低着頭,依戀而悲傷地單手懷抱着昏迷的我,将下颔貼在妻子緊蹙的眉眼上,迷茫地望着自己另一隻擱在妻子腰間的空白手掌。
我的瞳孔漸漸緊縮,不是因為想到了難過艱辛的部分。而是自從婚後,就幾乎沒有攝影習慣的我、在這個隻有兩個人的空寂時刻,是如何記錄下來如此高質量的畫面的呢?
擡手捂唇,驚訝又難過地輕顫長睫。
就在我的思緒混亂地被這一刻攪動時,我聽到丈夫從閣樓下樓梯尾端傳來的呼喚聲。
“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