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斷電話後李閱川沒急着回中廳，就這麼站在走廊盡頭望向窗外，眼前的色彩好似一點點加白，緩緩從濃黑調成霧蒙蒙的灰。

清晨六點季青衍再次打來。

“怎麼了，醒的這麼早”，李閱川問。

“一睡着就做噩夢”，千裡外的聲音疲憊至極。

天邊朝陽的光強勢而熱烈，一轉眼就将視線範圍内鋪滿淺金色。李閱川怕季青衍再不睡會燒得更嚴重，語氣不免着急：“你幾乎熬了一宿，必須得睡！睡不着也硬睡！”

“那我就是睡不着嘛！我害怕得要死！你還說我！”

季青衍激動得每個字都支楞巴翹的，好似彼此間全然沒有潤滑，被鐵鍊子硬捆成一句話。

意識到自己态度不好，李閱川迅速調整，“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怕你身體受不住，别生氣。”

“我！沒！生！氣！”

低燒加失眠的雙重折磨下，季青衍的情緒莫名亢奮，用力全力朝電話裡吼。

李閱川被吼蒙了，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沉默五秒才低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着急了。”

季青衍“哼”了好幾聲才軟下來，“想讓我睡，你得哄我，光說沒有用。”

“怎麼哄？”

“給我唱歌”

“我不會”

“那你不許挂電話，陪着我，這個總會吧？”

“嗯”

聽筒裡逐漸加重的呼吸有規律地傳進李閱川耳中，但他到現在也不明白季青衍到底為什麼突然發火，不過還挺可愛的，鬧覺的小孩一樣。

耳邊的呼吸越來越穩，李閱川靠在窗框上微閉雙眸，突然身後一聲驚喜的“小川哥——”

緊接着聽筒裡與身後的聲音同時炸響。

“你怎麼在這兒啊~”

“李！閱！川！你到底跟誰睡的！！！！”

李閱川下意識挂斷電話，回身看向樸茉莉，“哦，在這兒吹吹風。”

樸茉莉值了一宿夜班，卻絲毫看不出累，她從小體力就很好，精神頭也足。

一臉笑意地快步穿過走廊時周遭空氣都仿佛有了奔頭，她在李閱川身前半米站定，聲音清清脆脆的：“小霞醒了，找你呢！”

李閱川趕緊跟着樸茉莉往回走，拐過彎就看見李閱霞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抻脖子看，見到他後好似魚兒遇水一般瞬間活了，歡快地朝這邊跑。

他接住一頭奔過來的妹妹，摟着安慰了幾句，然後又細細問了肚子還疼不疼。

李閱霞昨晚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在此之前一直以為這種陌生的尖銳痛感是因為自己得了治不好的病。

由于自己的無知和矯情把二哥從那麼遠的地方折騰回來，耽誤了二哥上班，小姑娘内疚得不行，說又說不清，摟着李閱川的腰嗚嗚哭。

李閱川大概能猜到妹妹為什麼哭，但這兄妹倆一個比一個嘴笨，最終默契決定痛快哭一場作罷。

樸茉莉從食堂打包了六個包子，她自己在食堂跟同事一起吃完了，李閱霞需要空腹不能吃，于是倆人直勾勾地盯着此時唯一需要吃早飯的李閱川。

李閱川有些臊得慌，兩口一個包子趕緊吃完，然後借故去買水。

離開樸茉莉和李閱霞的視線後，第一件事就是給季青衍打電話，意料之中被挂斷。

再打，再挂。

他明白這是季青衍在鬧脾氣，但那邊李閱霞的抽血時間快到了，于是隻好給季青衍留言。

“等小霞這邊檢查完我再跟你解釋”

“你先睡覺”

季青衍信息回的倒是快，“跟你的小護士解釋去吧！”

六點半一過，醫院裡的人立馬增多，李閱川随便找了個自動販售機，借揚頭看最上層飲料的動作，鬼鬼祟祟偷拍了一張自己喉結的照片發過去。等了五秒，撥打電話，果然被接聽。

“别鬧，小霞昨天肚子疼的厲害，茉莉在這家醫院工作，求人家帶小霞過來看病的。”

“還茉莉！！！你叫的倒親熱！！！”

“......”

“她還管你叫‘小川哥’，我都沒叫過！！！！”

李閱川又氣又笑，“是，你沒叫過，竟我管你叫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