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顧繁周拆開包裹,裡面都是适合秋冬穿着的厚衣服。他替閑歲披上一件,随後從桌上撕開一包藥粉,倒進塑料杯裡泡成藥水遞到閑歲嘴邊:“喝下去。”
閑歲認得出來,這些不是他原本就有的衣物,而是顧繁周特地為他添置的。他本想說謝謝,但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一股難聞的藥味撲鼻而來,閑歲沒忍住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麼?”
“村裡醫生開的,感冒藥。”
閑歲看着顔色像泥沙一樣的液體,接過顧繁周手裡的杯子,捏着鼻子喝了下去,結果下一秒就被苦得變了表情。顧繁周看着他那張扭曲至極的臉:“一點苦藥都吃不了,嬌氣。”
“不止是苦,是難喝。”閑歲想替自己辯解,然而顧繁周并不怎麼聽進去,甚至還直接走出門口,将閑歲一個人丢在房間裡。後者正在心裡暗暗抱怨對方沒禮貌,很快對方就重新回到屋内,坐在閑歲床邊:“張嘴。”
閑歲正躊躇,顧繁周立馬湊近他的臉:“我再說一遍,聽話,給我張嘴。”
他這才不情不願地張開嘴唇,下一秒顧繁周将一個圓圓的物體塞入他的口中,閑歲下意識要吐出來,對方用手強行閉住了他的嘴。
閑歲的舌頭往外頂了頂,這才嘗到一絲甜味,像是糖蓮子的味道。他将東西在口腔裡嚼碎,這才徹底蓋過了方才那陣苦味。“你在哪裡找到的?”
“買的。”顧繁周似乎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久留,“施導那邊我替你請了假,會先拍其他人的戲份,你什麼時候身體恢複了再通知他。”
“麻煩你了,”閑歲沒忍住頓了頓,“……顧哥。”
“現在倒是知道叫哥了。”顧繁周冷哼一聲,似乎是想表示自己不吃對方這一套。閑歲見對方看上去不怎麼受用,也就熄了讨好的心思,靠坐在床頭自顧自做自己的事。
空氣陷入一種尴尬的沉默,顧繁周也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餘光在閑歲身上打量了好幾個來回,在下一場戲開拍之前,才終于離開房間門回到拍攝地。
……
閑歲的感冒症狀不算嚴重,休息半天,睡到次日早上就差不多恢複。施乾月再三問候他的身體狀況,還囑咐了好幾次不要硬撐,這才讓他繼續進行拍攝。
接下來這一場拍攝的是影片的結局部分,為了見到當初的女孩,路小河騎着腳踏車回到村莊的遠洲河邊。
路小河一路跋山涉水,用自己在城裡攢的生活費,好不容易重新回到這裡。他守在當初與女孩一起挑水遇見的河邊,不管路過的人怎麼打量他都不在意,視線僅僅是在無數次地尋找他想要見的那個人。
從早晨等到正午時分,女孩才終于出現在他的目光裡。他大聲呼叫着女孩的名字,好像在呼喚他曾經安葬在舊村莊裡的青春。
路小河立馬蹬起腳踏,趕到女孩身邊。無論是他還是女孩,看上去都比當初長大了不少,她不再是那個笑着與他談起村莊趣聞的小孩子,神情裡竟有了時光的刻痕。
“跟我走吧。”他說。他停下腳踏車,攔在女孩面前,朝她伸出手。
“去哪裡?”女孩下意識反問。
“到城裡,去那裡念書。”路小河的手還停在原位。
“我去不起,”女孩搖了搖頭,“我沒有錢,家裡不會讓我去的,我爸……”
“會有辦法的,你還有我。”
女孩顯然還在猶豫,遲遲不肯牽過對方的手。路小河對上她的視線:“我們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但是,一定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女孩這才變了神色,很認真地看着路小河的眼睛,“我知道了。”
她牽過路小河的手,坐上他的腳踏車後座。車子一路騎向遠洲河上遊,騎向高山,騎向沒有人知道的遠方。
路小河沿着坡道往下,他控制不住車速,腳踏車越來越快,最後終于翻了車,兩個人滾落在草地上,看到沾在彼此頭上的雜草,沒忍住對視一笑。
沒有人知道,明天會怎麼樣。
但是,走吧。
……
施乾月叫了停,這條就這麼過了。閑歲從草地上坐起來,還順帶扶了旁邊的謝棠清一把,對方沒忍住輕笑出聲:“剛才演的很不錯啊,特别自然。”
閑歲窘迫地彎了彎嘴角。他剛拍掉自己左邊衣袖上的草葉,顧繁周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面前,投下來一片陰影。“自己能起來嗎?”
“可以的。”閑歲說着就要動作,結果剛站起身就莫名其妙地疼,惹得他沒忍住皺了皺眉頭。顧繁周視線在他身上打量:“摔傷了?”
“我不知道。”閑歲讪讪道,“車子下坡太快了,我控制不住……”
顧繁周沉默半晌:“别人是裝摔,你是真的摔?”
閑歲沒有作答,算是默認。謝棠清在邊上幫忙說好話,表示閑歲也是為了拍攝效果才騎得這麼快,真摔也沒有這麼嚴重,顧繁周固然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抓着閑歲的胳膊就往屋子那頭的方向扯:“跟我走。”
“去哪裡?”閑歲下意識反抗,顧繁周手上更加用勁:“我說過多少遍?聽話就可以,不要總是問為什麼,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