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海清垂眸細思一二,擡手伸出三指道:“學生想讓裴大人幫三個忙,其他事務一概不必裴大人做管。”
“幫忙?你知道要我幫個忙得多少銀子麼?”裴鈞挑着眉梢打量他神色,似乎覺得這錢海清竟是真在同他讨價還價,不免着實覺得好玩兒了,“說來聽聽,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錢海清在他這考量細察的目光下,連臉蛋都紅起來,聲音就更小了:“第一能不能……先請大人,把學生放出去……”
“哈哈哈!”裴鈞聽了,立時就拍手笑起來,直覺這學生是虎頭虎腦怪可愛,便也點頭應了:“行。過兩日我就來接你出去,這算我送你的,另外再許你三願,你且說說看。”
錢海清擡手抹了把臉上的汗,頗鎮定道:“其他的,還是出去了再說罷。”
說着,他謹慎地望了裴鈞一眼,又低頭作乖順狀。
裴鈞卻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麼,咬牙笑:“好你個錢思齊,你是怕我食言?”
錢海清伏在地上給他叩了個頭,慢慢道:“回大人話,學生出門前,娘說萬事要留心,學生謹記。”
“你這才不是留心,你這是心眼兒都快成馬蜂窩了。”裴鈞搖頭歎了聲,“罷了罷了,眼下你在我手裡,甯武侯府的事倒不急,你且先在此待兩日罷,到時候你董叔叔會來接你,晚會兒,六斤也會給你送吃的來。有什麼不如意你就找崔尚書說,在這兒就安心睡吧,沒人能傷你。”
錢海清跪在幹草上哭喪了臉:“大人,學生也要睡得着啊……”
“能有地兒保命就别嫌了。”裴鈞語氣輕下來,“刑部的死牢已算境況好的,是有些蟲蟻,卻也都不要命……你就好生記着這裡頭的模樣,往後發誓一輩子别進來就成。”
他再囑咐兩句,心知錢海清心中頗知曉好歹,倒也不多擔憂,說完,便緊趕着時候出刑部了。
完了一日公事,裴鈞回府又是夜裡。他直行到書房寫了印信,讓六斤就緊送去晉王爺府上,信中是告知姜越那行刺之人或屬豐州之事。
六斤接了信卻道:“大人,今日晉王府正送了東西來呢。”
裴鈞蓦地擡頭:“送什麼來了?”
六斤吧嗒吧嗒跑去抱了個頗大的木匣子來,穩穩放在裴鈞面前的書桌上:“送來的人說,是王爺答謝裴大人昨夜辛勞的,望大人不嫌棄。”
裴鈞将那木匣打開一看,隻見其中鋪着錦繡,裡面竟安然擺放着他昨日在晉王茶室中用過的那套青皮雪裡的茶具。茶具邊上一個小小的草簍裡還插着個拳頭大的瓷罐子,顯然也是姜越用來裝線香花茶的那口罐子。
這整整一套東西,全是他昨日看見過的,眼見釉色上好、茶色頗佳,沒有一樣不是貴重物件,卻就叫姜越這麼送來,倒讓他這受禮之人如何嫌棄得起來?
裴鈞不禁微微搖頭一笑,心念一起,吩咐六斤道:“給我燒些水來。”
“廚房正燒着呢。”六斤不一會兒就端了個鐵壺來,壺嘴悠悠冒着熱汽,見裴鈞夾出花來沖他一示意,便向那裝了花的小茶杯裡一沏,卻見杯中的小花立時就沒了影。
董叔原是跟進來瞧瞧,此時在旁邊兒笑他:“你太急了,這水燙着呢,花都燙沒了。”
不僅六斤是懵的,此時裴鈞的眉頭也皺起來,心中不信這花真有姜越說得那麼邪門兒,于是又揀出個小杯子來夾了花擱進去,接過六斤手裡的鐵壺就向裡倒水,可這一回,水裡的花又确然不開了,隻輕悠悠地浮起來,小巧可愛。
裴鈞立時被這茶給氣笑了,喃喃罵道:“什麼破茶這麼怪,跟姜越似的。”
他放下了鐵壺,看着那桌上的茶水沉思一二,忽而吩咐六斤道:“你送信路上,去一趟梅少爺樓裡,問問上次曹先生替他找的那補衣裳的藥水用完沒,若是沒有,就同這信一道給晉王爺送去。”
六斤乖乖點頭,問:“那我送去了,說什麼呢?”
裴鈞想了想,勾起唇角道:“就說王爺的厚禮我收到了,替我謝過王爺。”說着将手裡信函遞給六斤,再添了句:“讓王爺不必憂心了,先安心養傷罷。”
六斤雙手接來,恭恭敬敬應了,這便撒丫子往外跑去。
董叔在後罵他一句:“你個孩子跑慢點兒!王府的賞錢又跑不掉的!”
裴鈞聽了怪道:“你們送東西去晉王府還有賞錢?晉王爺一般給多少啊?”
“可多呢。”董叔咂咂嘴,替他收拾着桌上的茶具,“送個信兒有時能得好幾兩銀子呢,碰着年節許還更多。不過除了晉王爺府上,其他王爺也不見這樣賞的……”
董叔絮絮叨叨地說着收揀着,弄好也就将茶具抱出去了,徒留滿臉莫名的裴鈞坐在書桌後的大椅子裡,眼下是真不知該如何去想姜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