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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其罪四十七 · 擅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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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忠義侯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阖眼,裴鈞更是從房裡捏出了自己那本夾滿了注箋的《戲說文史》,大半夜扯來闫玉亮、方明珏和蔣老,四個大老爺們兒吊着八個眼袋,守在姜煊屋外的院裡喝了兩缸子茶,人手拿了一把算盤,噼裡啪啦地打了整整一個半時辰,說得口幹舌燥,才算說好了上朝的戲碼。

這時天還沒亮,痘醫正要給姜煊上第二次瘡藥,宮中果然來了人,說是南地鹽民造反,在侯府大門外莊嚴地宣召官員入宮議事。

由是,其餘三人回府拾掇,裴鈞也脫了身上的防疫罩衣,強打精神洗漱沐煙一番,尚記得叫董叔用油紙包了個荷葉餅給自己帶上,這才換上補褂乘轎入宮。

與此同時,宮裡的姜湛已經坐在了清和殿的龍椅裡,同樣強打着半夜被挖出龍榻的精神,正赤目盯着手中的軍報劄子,越看,越是心驚,待終于看到了最尾,他已然怒不可遏,直顫手捏着那劄子指向已經在場的内閣七人:

“你們不是說,隻要朕給這李偲封了官,賞些銀子撫恤他,他爹告的那禦狀就算是過去了麼?你們讓朕給他封了保長,給他爹立了名頭,又給他賞了銀子,這下好了,他拿着朕的賞,借着朕給的名頭,倒來造朕的反了!”

内閣七座驚起跪地,此起彼伏叩請“息怒”。其中,薛太傅和張嶺的身形格外伏低,出言告罪的時候,二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憂慮之色。

姜湛把那劄子掼在桌上,瞥了眼這七個老頭伏在地上的後背,一時都不知要從他們哪一個開始罵起。正平複間,一旁胡黎輕聲咳嗽,示意他有其他朝臣陸續觐見,他才稍稍側首,見幾位寺卿前後進殿來問安,而他們身後,還遠遠跟了一人。

那人身量挺拔,穿一身玄色的五章朝服,腰間依舊佩了劍,是姜越。

這時姜越已走上了清和殿前的高台,卻沒有立時進殿來,反倒是因看見了身後正在拾級而上的某人,而等在了台階旁邊。

片刻之後,那拾級而上的人露出了頭臉,是裹着一襲錦雞紅褂的裴鈞。

姜湛心意一緊,見裴鈞薄唇一開一合,正語速極快地同姜越商量什麼,而姜越一邊聽,眉頭竟一邊皺起,聽到一半,還把裴鈞攔下來,狀似又驚又怒的樣子,可繼續聽裴鈞說了幾句,他似乎又松了口氣,接着,幾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

姜湛眉目微黯,正猜着這二人究竟說了什麼,可片刻間,又見裴鈞從袖口掏出個油紙包遞給姜越,待姜越不甚甘願地接過去放進懷中,他還極為溫和地微微一笑。

——他笑個什麼?!

看着這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殿來分開,姜湛剛平複下去的怒氣立時倒灌回胸腔裡,又見姜越一進大殿,子侄輩的幾個藩王還簇擁着他問這問那,姜湛更是連金絲袖下的拳頭都捏緊了。

這時,裴鈞進殿來拜過天子,與六部和朝中青年官員點頭道好,剛站定,卻瞧見内閣幾人正從地上爬起來,不免輕哼一聲,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哂道:

“諸位閣部起的真早啊。這梧州的戰鼓響得快把全京城的雞都吓死了,倒難為您幾位來叫百官上朝。”

此言譏諷,趙太保聽出來,皺了眉,低聲呵斥他:“今日誰不是早起?皇上都沒說什麼,你發什麼牢騷!”

裴鈞擦了把額間的細汗,擡手撫平補褂前襟的皺褶,低低冷笑:“若還要等皇上說什麼,你我的烏紗補褂不如都脫了作罷。我早說過,這新政不出五年必是敗局,如今才過半年,鹽民就造反了,這究竟是我發牢騷,還是老百姓發牢騷?當初勸我跟票的時候,諸位閣部一個個信誓旦旦保證上行下效、功在千秋,再看看你們的上疏,查查你們的進谏,哪一次沒說過要全權負責?眼下梧州如此叛亂,死傷罹難者數千數萬,合該是負責的時候了!諸位預備拿什麼來負責?”

“裴子羽,眼下可不是你黨同伐異的時候!”薛太傅站起來,冷臉厲斥道,“新政之初,滿朝上下哪位沒有表票?豈能——”

“孤沒表。”

姜越純然無辜的聲音從大金柱子後邊傳來。

他沒起身,殿上衆臣回過頭,隻能見着他舉了舉朝服的袖子:“孤當初是持票的。”

薛太傅臉上的神色因此稍滞,不無尴尬地隔空對他抱了抱拳,氣勢雖因此弱了半分,卻還是繼續指着裴鈞道:“裴子羽,百官都表了票,你也是表了票的,眼下正逢新政推進之始,遇此阻礙,我們唯有上下一心,一同面對,方可——”

“薛太傅,您自诩清流,眼下卻是連裝出的體面都不要了?”裴鈞根本不等他說完,回過身便憤而質問道,“什麼叫上下一心?什麼叫一同面對?說的可真好聽。各地官員質詢政令的文折,是你們回麼?頒布律令下放州府的文書,是你們寫麼?新政的細章朝令夕改、時放時收,皆是内閣閉門決定,一通通的指示下來,九座閣部在高背椅裡端端地坐着,百官卻為此熬紅了眼睛、跑斷了腿!這叫什麼上下一心?叫什麼一同面對?

他執起笏闆指向内閣,字字铿锵道:“梧州叛亂之兵起于保甲,杖斃李存志案斷于息訟!而這保甲、息訟之律,可不是百官議出來的,而是出自内閣的張大人和您薛太傅之手!如今,鹽民揭竿起義,南地哀鴻遍野,這也不叫‘阻礙’,這是慘劇!足可證明新政根本不是什麼濟世良方,而是害民之政,是誤國之政!爾等閣臣,無尺寸之功卻有毀社稷之能,膽敢身居高位發号施令,卻不敢面對悠悠衆口,如今還盤算着把這政令之失丢給百官料理,自己倒想全身而退?呵,真真是厚顔無恥!想要咱們滿班朝臣替你們收拾這爛攤子,行啊,你們誰寫的新政,誰先把烏紗帽摘下來!”

“就是……”“是啊!”

百官平日雖有分歧,也各據立場,可如今面對新政引發的戰事,面對想要讓渡責任的内閣,誰也不敢保證在自己的立場下能獨善其身。在聽聞鹽民造反之後,他們上朝前已心驚不安了一整路,生怕因為跟了新政的票而遭受責難,熬到眼下關頭,焦慮之心已堪比幹柴,而裴鈞這一席話無疑是代他們直言了腹中憂慮,便如同一顆燒紅的滾炭砸在了大殿之上,一舉将滿殿朝臣的心緒點燃了,叫他們頃刻之間沸然議論起來,其中不乏小聲應和的,自是都怕被清算牽連,不得不開始為自己考慮。

禦座上的姜湛見此,臉色青白,後腦更是開始發痛。

他雖料到今日朝堂上必有一架要吵,也料到裴鈞必然會借此發難罵罵清流,卻沒想到這朝鐘都還沒打響,裴鈞就率先在大殿上吵開了,一句句直吵得他兩耳嗡嗡,兩眼發花。

他正想喝口茶讓裴鈞消停一下,不料,右手邊卻突然站出個老頭子高叫:

“啟禀皇上!裴鈞依怙聖恩之厚,籠絡上下、淩蔑律法、結黨營私,根本就是妄圖非分!他已設罪排擠了蔡延、蔡飏兩位大人,今日說這話,無非是還想彈劾薛張二位閣部,極似攻讦傾陷之舉!這無外乎是想趕走幾位閣臣,好讓他裴黨坐進内閣的位子!”

“鄭大夫還是省省罷。”

不等姜湛咽下茶水,裴鈞已冷笑着沖那老頭子道:“我裴鈞自打入班為臣,身兼數職,日日實幹,一事不辍,尚身強體健,還不稀罕内閣那飽食終日的活路。如今南地叛亂已起,天下動蕩在即,你卻以為我今日之言,是要争那内閣九座的位子?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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