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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其罪五十九 · 專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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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豎起拇指:“這其一:内閣是祖制,而本朝早已廢相,那如今這‘廢閣複相’的聖旨,究竟當是不當?”

然後他又豎起了食指,趁着走至趙太保身旁,微微側首,眨了一下眼睛:“其二:這國事宰衡,代君決議,自是朝中的要位、高位。如此高位由我裴鈞來坐,又當是不當?”

“好。咱們就從簡單的說起,先來說說這第二件事。”

他已走到了清和殿的正門門檻前,在門外日光的燦然照耀下,那一身白衣籠着光暈,污濁的血痕便無所遁形,卻竟似一身鮮亮的铠甲,與他手中金劍相映。

他轉身背對殿外日光,回眸看向了殿上的衆人,于靜默之中,沉沉出聲道:

“殿前戍衛聽令,即刻包圍清和殿。退朝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殿門!”

“是!”

殿中衆人尚未及反應,殿外兵甲之聲頃刻已起。下一刻,士兵沉重的腳步聲沙沙透過四方門扉,如鼓點一般急急盤桓而升,眨眼便環響整座大殿!

清流衆臣驚惶萬狀,趙太保倒退兩步環視周遭,雙唇顫顫地看向裴鈞:“裴子羽,你反了!殿前戍衛是帝王親衛,豈容你用來脅迫朝臣?!”

“趙太保說的……似乎不太對吧?”裴鈞垂手以劍尖杵地,微揚起臉,“依照方才的境況,不是我要脅迫朝臣,而是您要脅迫朝臣啊!”

眼見趙太保雙瞳一縮,他便不緊不慢地再出聲道:

“我有聖旨,聖谕,聖劍,昨夜呈诏已有人證,臨危護駕也是事實,今日受封受賞是聖意降達、嘉獎有功,那聖旨說我是國事宰衡,我就是國事宰衡。”

“此事已然宣旨,便沒有二議。趙太保質疑我,即是質疑聖意,趙太保借由閣臣之位喚兵拿我,就更是抗旨不尊、殿前忤逆!如若這都不算脅迫朝臣,什麼才叫脅迫朝臣?”

說到這兒他似乎有些為難,皺起眉來點了點鼻尖:“這……昨夜才有内閣首輔擅權宮變,今日您又要請兵上殿,我若此時不堵了這正殿的大門,那人人都要叫侍衛進出,這剛平息的一宮亂象,豈非又要再亂一次?”

“你大膽!”鄭浩山從張嶺身後走了出來,連耳朵都氣紅了,“趙太保位列三公,是受遺輔政的高功重臣,你豈可與他相提并論!他是為了——”

“為了什麼都好。”裴鈞冷嗤一聲就打斷了他,“難道位列三公、受遺輔政,就可以違逆聖旨了嗎?難道坐鎮内閣、德高望重,就可以仗着自己的年資胡來,想要拿誰,就拿誰嗎?蔡氏一門得有今日,便是因有如此特權,那趙太保若是請兵上殿,此舉又與蔡氏何異?!鄭大夫,你可是禦史大夫,你現在是要告訴我,這朝中一法可以二用,一律得有二解麼?敢問,今日受封宰衡一職的人,若是趙太保,是張大人,是你鄭浩山,是那閉門不出的薛武芳,而叫嚣朝堂、令人捉拿你們的人是我,是蔡延,那我和蔡延又算不算是忤逆抗旨呢?想必……是算的吧?”

說到這兒,他的唇角諷刺地勾了起來,望向鄭浩山的眼眸不無譏诮:“所以蔡延這麼做,有罪,我這麼做,有罪,可你們這麼做,卻無罪?是這意思麼?”

“你……”鄭浩山被他一通搶白,直是張口結舌,正要再辯,卻被他身後的張嶺攔下一步:

“當然不是!”

張嶺上前,面容鎮着明顯的威怒,靜靜凝視裴鈞雙眼道:“國無二法,政無二令。無論是誰忤逆抗旨,都是有罪,就算我等老臣犯律,一樣是要受到懲處的。裴大人非要如此逼問,難道是想治我等的罪?”

“非也非也。這不也是趙太保與鄭大夫問起來了,我才稍稍解釋一二麼?”

裴鈞不急不惱,客客氣氣地說道:“大家同朝為官,彼此體諒,當然是有話說話,有事言事,沒有必要劍拔弩張、動辄治罪嘛。今日時局難料,聖旨匆忙,莫說是諸位,連裴某自己接旨亦是深感驚惶啊,就更别提趙太保這般夙興夜寐為君分憂的老功臣了,這一時情急之下,失了分寸,确然也是在所難免麼,朝廷又怎能因諸位忠君盡責,反倒還委屈了這份拳拳苦心呢?隻不過啊……”

随着他話音一轉,此時盡繞大殿的戍衛恰好在他身後的殿門之外交彙,兩列侍衛交叉了長槍,将衆臣出殿的去路堵死,發出了一陣金鐵碰撞之聲。

而背對這門外的重重兵甲,裴鈞面對衆臣驚亂,不僅毫無半分恃權欺人的得色,更是毫無半分以武懾人的壓迫,反倒隻是捧着心口,誠而又誠地肅容說道:

“隻不過,聖旨就是聖旨。咱們在殿百官和殿外諸将,何人不是聽旨行事?這個‘旨’,不是我的旨,也不是趙太保的旨,而是皇上的旨。蔡氏既除,内閣已廢,諸君若實在不滿我授任宰衡之職,單同我吵,實則也并無用處,不如還是等下朝面聖,或是等聖躬臨朝,親自與皇上商議來的方便。”

“眼下咱們還在朝會,這時節又正逢入冬,那旱地開始旱了,寒地開始寒了,東南沿岸的倭患不甯,塞北邊軍内讧難消,赫哲族今年的貢款便不一定還送得來呢。蔡氏趕在這個時候反了,是平添了一樁麻煩事情,更别說蒼南道因河撈和叛亂而生的萬千災民、流民、淹田、疫病……這些事務要如何趕在入冬前安置,我以為,是比我身上穿什麼褂子更為要緊,也更為要命的。”

“這些事兒,有我,朝廷得辦,沒我,也一樁不少。今日與其空耗時日争我這虛名,咱們倒不如多議兩句政事實在。等議完了事,下了朝,諸位為了這宰衡的事兒要遞簽入宮求皇上收回成命或砍我腦袋的,要冒死進谏或撞柱明志的……我管不着,你們盡管去。但現在,我既已接了聖旨,身負皇上的厚望,那這一刻是國事宰衡,便一刻就有代聖決議之權,而這早朝大殿,也确然是用來議政的,不是用來吵架的。諸位若再要以此事耽擱了朝會的議程,依律,就真要按抗旨不尊論處了,到時候,咱們該脫補褂的,就要脫補褂,該打闆子的,就要打闆子……”

“既都說到這兒了,也且容我多說一句。這挨杖棍的滋味兒麼,可是真不好受。鬼門關的路,黑着呢。裴某尋摸了三月還半身未出,至今仍在吃粥服藥,實在是不忍看諸位大人也身受此難……不過,此事輕重自在人心,值與不值,就要諸君自行掂量了,裴某言盡于此。”

“而至于另一件事……廢閣立相?”

他一邊說着,一邊沿大殿的中路走回了禦階之下,回身看向清流衆人,英挺的長眉微微皺起來:“諸位倒是把我搞糊塗了。聖旨上的‘廢閣’二字雖是寫的明明白白,但那字裡行間,何曾說過一句‘立相’啊?”

“你少在這裡惺惺作态、自欺欺人!”此事最受趙太保關切,他便再先出聲,“你受封之職是‘宰衡’二字,這二字語出何處、典從何起,在殿百官誰不知道?若不是你向皇上進言,這二字難道是憑空得來?有了你這‘宰衡’在朝,皇上又擡了六部之位,那‘立相’與否,自然隻是春秋筆法,而你要做的事,必與那蔡延是一般無二,不過是擅權專政、獨攬朝綱!至于究竟是首輔還是丞相,是太宰還是阿衡,都是所托虛名而已。如若為此廢棄祖制、散了内閣,你便是我朝最大的罪人!”

裴鈞聽言哼笑了一聲,拾袖輕咳道:“趙太保這是太高看我了。單說蒼南道的戰事未盡,那始作俑者一個剛被刑部帶走,一個都還在大殿上站着呢,要論本朝最大的罪人,自是該讓他們打頭,我裴鈞可排不上号。”

他的眼光并沒有看向誰,殿中卻因言而起了蚊蠅一般的議論。立于清流首位的張嶺當即變成了目光交彙之處,面皮不由陣陣發緊。

裴鈞将此景暫收眼中,再清了清嗓子,便将殿中的議論壓了下去:“隻不過麼,不論是因為早有成見,還是以觀後事,趙太保如此擔憂,确然也不無道理。那眼下趁着百官都在,也趁着大家都關切此事,咱們大可議一議這‘宰衡’何為。”

“議?怎麼議?”張嶺冷聲一斥,“此二字,古來百代早有注解!難不成你張嘴一說,它就能搖身一變,不再是個獨權之任了?”

“張大人此言差矣。”

甯德海從裴鈞身後走出,沉定自若地開口說道:“古來百代,滄海桑田,說文解字,自然是遵循時世而變化,本就沒有一成不變之理。這‘宰’之一字,本是源于古法祭祀,那時執刀宰殺牛羊祭物者,方稱‘太宰’,而有君有臣有了朝廷之後,此名不過得以沿用。時至今日,你我之流立于廟堂,下察民情、上通天意,何人不是擔當此責?又何嘗真要執刀仗劍去砍殺牲畜呢?今人用字,自有今人之解,今人又豈可用不變之理,應對當今變化之事?”

“甯侍郎所言甚是。”

闫玉亮也适時開口道:“自永順末年,肅甯朝起,朝班之中的多番動亂,無不與内閣之制息息相關,舉國上下因此而起的學思和論辯不在少數,那‘廢閣’之說,也是由來已久。就我吏部之淺見,我朝開國之初罷免丞相、設立内閣,是因為看見了前朝宰相獨權的弊端,故而得出一朝相位,絕不能由一人獨坐的教訓,所以才把相權分給了内閣九座,原是想将一權分由多人,以圖劃分權利、牽制均衡,可是,本朝立閣之後,起源于閣制的争端和弊病,卻是比前朝一人為宰時還要更多了三倍,四倍!隻說是近三十年來,單因内閣首輔之争而起的禍祟便有數次,遑論眼下的新政之亂、蔡氏之禍,又哪一個不是閣臣引發?要我說,這不是把丞相一權分給了九座閣臣,而是因置九座閣臣,反倒生出了九份相權!我朝也該從這些亂象上得出些教訓了——”

“闫少恭!”趙太保啞聲低吼,“内閣已廢,你還要得出什麼教訓?”

李寶鑫上前一步,代為答道:“國事之大,國政之雜,國權之重,非惟人力所能擔當。不僅一個人做不了丞相,九個人,也做不了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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