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毫不畏懼地迎着迪亞憤怒的目光：“我叫沙缪，沙缪·珀瑞。”

沙缪這個名字并不屬于某個聲名顯赫的大人物，但是後面那個姓氏卻無人不知。

“珀瑞？”迪亞的臉上是讓沙缪感到迷惑的恐懼，他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還伸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氣。

像是在躲避某個會帶來瘟疫的人一樣。

珀瑞家族在驅魔師裡确實足夠有名，他們的血脈特殊，總是有着常人難以想象的特殊能力，但也有着千奇百怪的缺陷。珀瑞家族和惡魔做了交易是流傳最廣的傳言，但還有個附加的流言，靠近珀瑞家族的人會變得不幸，小則運氣不好，大則丢了性命。

不可否認珀瑞家族的實力強勁，如果這個龐然大物仍存于世的話，所有的喧嚣和議論都不得不屈居于實力之下。可惜的是現在這個龐然大物已經轟然倒塌，而辛免于難的人對此一無所知。

沙缪有些茫然地看着迪亞。

“歐雅，過來。”基尼忽然拉過了歐雅，沙缪并沒有用力拉着她，現在他們對立而站，像是即将訣别一樣。

基尼沒有去看沙缪，他低頭看向歐雅懸挂在腰間有微光閃爍的羅盤:“你的羅盤有反應了是吧？”

那上面顯示着目标離他們已經不遠了。

換言之，他們也不需要沙缪帶路了。

迪亞将劍橫在了他們之間，嘴裡說着惡狠狠的話:“你不許跟過來！”

沙缪表情木然地看着他們，他緩緩移動目光，看向曾經給予了他一些許關愛的歐雅，對方捧着羅盤，表情有些猶豫，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直到他們走出去老遠，沙缪都一動不動。

“怎麼樣？感想如何？我早就想提醒你了，不過看你那麼想去......與其被别人勸說一百遍，不如自己親自吃一次苦頭。”忒瑞亞出現得恰當好處，他站在沙缪身旁，和沙缪一起遙望遠方，曙光已經出現了，天要亮了。

他悠閑地等着沙缪的反應，或許是憤怒，或許是别的什麼。

但他什麼都沒等到。忒瑞亞轉過頭，看見沙缪已經背對着他側躺下了。

忒瑞亞:“......”

忒瑞亞:“你在做什麼？”

然後傳來了沙缪甕聲甕氣的回答:“我累了，需要休息。”

“......我以為你會求我救救他們呢。”

“......”

連風也停了，四下徹底陷入了沉默，破曉已經來臨，太陽會靜靜地升起。

其實這裡是個很好的觀看日出的地方，沒有連成片的高大喬木，草地稀稀疏疏，連綿起伏的山坡也沒有阻礙視線，忒瑞亞也席地坐了下來，畢竟地獄裡沒有太陽。

在太陽露出邊緣的時候，這份甯靜被打破了。

“你是故意的嗎？”

沙缪突然問他。

惡魔故作無辜:“你說什麼？”

沙缪并沒有回答他，他直起身子，這麼短的時間他根本沒有入睡，朝陽照亮了他疲憊的臉龐，但其中更多的是麻木。

“怪我自己太笨了，你早就已經提醒過我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我惡魔不是什麼好東西，是我自己遺漏了，你也是惡魔。”

忒瑞亞沒有說話，但是他那白瓷雕成的嘴唇卻勾起了弧度，至少代表着他并沒有在生氣。

“我還以為你還需要很久才能意識到呢。”惡魔最後站起了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塵土，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人類，“當然，我還希望你能把這個認知推廣到别的種族去，天真的小孩。”

那調笑一般的稱呼讓沙缪瞳孔一縮，好像在證明着他以為的救贖都是戲谑，信任變得一文不值，足以讓他的憤怒燒到極緻。

但在那之前，有人叫住了他。

“沙缪?真幸運你還在這裡！”

沙缪有些驚愕地回過頭，歐雅正朝他跑來，她跑得氣喘籲籲，大口地呼吸着空氣。

等到總算能喘口氣了，歐雅揚起頭，汗水打濕了發絲，她帶着笑臉，真誠而又純粹:“你一個小孩子，還是覺得放心不下，我送你去城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