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在起,你是我的人。”
李蘭修一字一頓着低語。
楚越強壓下所有情緒,盯視他脖頸那處如同吻迹的疤痕,暗自度量需要什麼樣的力量,才能捏斷他的脖子。
李蘭修玩得很盡興,走出門扇子一撂,劍塵寒鐵扇變成巨大的飛渡法器,他躍上扇子,避雨決令他周身衣不沾水。
他坐在扇子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楚越脫下黑衣人外袍,裹住周太傅的頭顱,冒着雨出門離開,直到天色大亮,他安葬完周太傅回來了。
李蘭修朝他一勾手,“上來,跟我回宗。”
楚越騰身踏上扇子,盤膝坐在他身後,阖着眼睛打坐休憩。
寒鐵扇飛回渭城,進入重玄宗巍峨聳立的山門,漫無邊際的雲海翻湧,雲海之中的山崖裡一座寶殿若隐若現。
幾條瀑布從九天之上傾瀉而下,宛如瑤台玉帶圍繞着山崖,崖壁上洶湧澎湃的水花飛濺,太陽的光暈下,一派輝煌壯麗。
寒鐵扇似箭掠過瀑布幕簾,漫天的水霧彌漫,這便是“洗塵”,洗去塵世間的恩恩怨怨,從此步入仙門,與凡塵俗世再無瓜葛。
過了洗塵雨,外門寶殿近在咫尺,李延壁曾經的朋友在外面當長老,以前紫台峰風光時常來喝酒。
外門長老是個大肥差。
每年五月重玄宗宗門大開,在山下渭城設立招錄點,測過靈根,走過問心階,便會來到外門學習修行基礎知識。
半年後宗門舉辦拜師大典,過了考核的弟子能入内門,可在十二峰裡選擇一峰拜師學藝。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修行最重要的是靈根。
天靈根的弟子在招錄點就被諸位峰主相中,要把好徒兒搶到手,免不了與外門長老打交道,一來二去,長老少不了好處。
李延壁性情剛直高潔,以劍術自傲,不屑這些腌臜事,外門白長老是個勢利眼,疏遠了與李延壁的關系。
多年前紫台峰一衆優秀弟子死于魔宗交戰,如今沒有出色的苗子輸入,人才青黃不接,逐漸落魄,宗門大比裡年年墊底。
外門長老就更瞧不起李延壁了。
李蘭修落下扇子,走上寶殿的階梯,殿内房門大開,遍布一排排多寶閣,擺着琳琅滿目的寶物,美貌的童子婢女穿梭其中。
楚越走在他身後目不斜視。
白長老躺在一個少女的懷裡睡大覺,容貌清秀的童子正在給他捏腿,逍遙又快活。
李蘭修走到案幾前,笑道:“白長老,别來無恙啊!”
童子見到這一幕驚掉下巴,執事長老位高權重,誰敢這樣跟長老說話?
白長老猛地睜開眼,見到他臉上傩戲面具臉色一僵,随即哈哈笑道:“賢侄啊!你怎麼來了?”
這幫老狐狸一向會做表面功夫。
李蘭修坐在他身前的椅子,“我給你帶了個人來,以後他就是外門弟子了。”
白長老打量楚越,察覺這少年身上毫無修為,但一介凡人,進了仙門竟氣定神閑,優雅自如,實在少見。
“這是你的……”白長老沒聽過李蘭修有什麼朋友,李蘭修人品太爛,宗門内弟子避而遠之。
李蘭修沒回答這個問題,淡道:“我引舉他入宗門。”
楚越訝然地望向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很快恢複平靜,他不相信李蘭修有這麼好心。
引舉入門是重玄宗不成文的規矩。
九州大陸大大小小修行門派多如牛毛。
重玄宗雖是四大道宗之一,比起天下第一宗的淩雲劍派,背靠修仙世家富得流油的流雲宗,隻能與隻收女弟子的玉女宗扳扳手腕。
人往高處走,若有上等靈根,天賦絕佳的修道者,第一選擇必定是淩雲劍派或者流雲宗。
重玄宗豈能坐視他人吃肉自己喝湯?!
于是,心思活絡的峰主們各顯神通,派遣弟子在九州大□□處遊曆,挑選靈根優秀年齡又小的弟子——這種最好騙,一騙一個準。
引舉其入門,在外門學習之後,進入内門直接算作峰下弟子。
隻是,這些弟子往往都是上等天靈根,最不濟也是雙靈根,白長老身在外門,見多了天才,練就一雙慧眼,看人的眼睛便知道有沒有慧根,能不能修行。
楚越雖然氣度不凡,可實在不像是有慧根的樣子。
白長老笑眯眯地說:“賢侄,我知道你在為門派試練與宗門大比着急,你們紫台峰除了處玄拿得出手,其他人實在……但你也不是這麼個急法,回去跟你爹說說,讓他給我低個頭,我念在往日情誼,送他幾個弟子。”
十二峰主除了李延壁,人人都給白長老送過禮,丹藥功法、美人如玉、法寶利器。
他收禮辦事,為峰主與心儀弟子牽線搭橋,每年拜師大典隻是走個流程。
李延壁一毛不拔,不止不送禮,見了白長老橫眉冷目,瞧不起眼。
長老也瞧不起李延壁,清高,持正,自以為幹淨,目中無人。
修仙不止打打殺殺,還有人情世故。
李延壁活了幾百年還不懂這個道理,活該有個廢物兒子,還被昔日死對頭騎在頭上撒尿!
李蘭修懶得跟他廢話,斂了笑意道:“我引舉他入宗門,快點,給他點魂燈。”
白長老臉色不悅,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他倒要看看即将到來的門派試練,紫台峰能丢多大的人!
他命弟子去拿魂燈,魂燈由特殊的火焰化成,融入一滴血便與弟子生命相連,人死燈滅。
一旦點了燈,便正式入了重玄宗,成為宗門的外門弟子。
李蘭修轉過身瞧着楚越,冷聲道:“一個月内築基圓滿,否則——你沒必要活着了。”
原來如此,楚越面無表情地“嗯”一聲。
李蘭修沒有傳音入密,這話白長老也能聽見,不禁暗自發笑,重玄宗内門公認的天才,築基圓滿用了三年,一個月築基圓滿?!
可笑不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