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謝你就謝蘭修吧。”蘇長老長籲短歎,親耳聽見李延壁所說,還是難以置信,“是蘭修主動向你提出退婚。”
蘇師顔發怔,突然扭過頭瞥一眼梳妝台的銅鏡,密語傳音道:“你果真是吓到他了。”
蘇長老似又想到了什麼,瞧着她問道,“你先前在渭城遇到那小子,是叫楚越吧?我聽聞他現在外門大出風頭。”
“楚越?在外門?”蘇師顔潛行修煉,宗門裡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蘇長老意味深長地說:“蘭修引薦他入了外門,我聽聞他十日就達到煉氣九層,真是天資卓越啊!”
蘇師顔從震驚裡回過神來,再看一眼銅鏡,密語傳音道:“還說他膽子大,你一定把他吓壞了。”
不然李蘭修為什麼引薦楚越入宗門?
蘇長老打量她一遍,笑得耐人尋味,“你若是喜歡他,就帶他來見見我,如今你沒有婚約在身,正好——”
“爹。”蘇師顔打斷他,神色認認真真地說:“他确實天資卓越,不可多得,但女兒如今重獲自由身,隻求心無旁骛,在道法上更精進。”
蘇長老無話可說。
蘇師顔送蘇長老離開,折返回房中坐在梳妝台前,她的手在銅鏡輕輕一抹,鏡面蕩起層層波瀾,畫面裡映出水色山光,一條白龍伏在河流中憩息。
她向着白瀛晃了晃手裡的退婚書,“謝謝你,白真傳,李蘭修退婚了,楚越也平安無事。”
白瀛血色的眼眸閃動,鼻子往水裡湊了湊,“我瞧瞧你的退婚書。”
蘇師顔打開退婚書抵在鏡子上,滿心的喜悅抑制不住,“如果不是你用幻境震懾他,他怎麼會輕而易舉地退婚?”
“他真是怕你,不止釋放楚越,還引舉楚越入宗門,你吓壞他了……”
白瀛一行一行地盯着退婚書,目光定在落款的日期,它抿住嘴,嘴角邊柔軟的觸須翹起來,“你不該謝我,該謝李蘭修。”
蘇師顔頓住,不解地看着它。
白瀛雙眼微眯,雪白鬓毛遮掩的臉上神色很難懂,“在我構築幻境之前,他已經退婚了。”
蘇師顔看向日期,這封信她記得那日一早便從紫台峰送來了,隻是蘇長老在閉關,時至今日才看到。
“是他……主動要跟我退婚的,跟你沒有關系。”她喃喃地說道。
白瀛沉默須臾,緩緩說道:“不止,楚越之事也與我無關。”
蘇師顔明白過來,她咬着嘴唇,茫然不解地問:“可是他……為什麼?”
白瀛巨大龍尾從水裡翹起來,輕輕地擺動,豎瞳緩緩眯成漆黑的窄線,“因為他并不招人厭惡,反倒很招人喜歡。”
招人喜歡?蘇師顔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着白瀛。
白瀛血色的眼裡含着笑意,愉悅地說:“看來我确實吓到他了,否則他在幻境裡為何不解釋?”
蘇師顔深有同感,她和白瀛相熟多年,即便如此,當近距離面對白瀛,靈魂深處對大妖魔本能的恐懼一直都在。
她是天靈根的資質都如此,李蘭修的資質……恐懼隻會比她甚。
白瀛沉默片刻,突然輕笑道:“我該再去見他一次,向他道歉。”
“道歉?”蘇師顔俏臉繃不住了,無法想象白瀛還會向人道歉。
白瀛分叉舌尖的鮮豔粗長,猶如蛇信般妖邪而詭異,輕輕舔過尖銳的利齒,“他身上的皮膚溫軟絲滑,還很香,從頭到腳都很香,他一定——很好吃。”
蘇師顔是知道它會吃一些惡人當食物,聽它這麼一說還是汗毛倒豎,李蘭修罪不至此。
“你真要吃了他?”她正色問道。
白瀛嗓子裡發出沉悶咕咚聲,仿佛是在咽下口水,“嗯?我誤會了他,當然要好好向他道歉。”
蘇師顔突然有點同情李蘭修了。
白瀛雖是大妖魔,卻與他們一樣修的是道法自然,很少展露妖性,除了它的模樣,她幾乎意識不到白瀛本身是個深不可測的大妖魔。
可是現在白瀛這幅樣子,妖性顯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