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明引決定結契的原因并沒有這麼簡單。

自明引将其從域外撿回來之後，在睡夢中，小狐狸的身上總是不自覺出現絲絲縷縷的魔氣。

觸之，連明引仙尊這般的修為也會為之迷惑一瞬，有極強的誘人堕落和污染的能力。

此時小狐狸尚且年幼，還能強行鎮壓。待他成年，恐怕便隻能将其誅殺了。

然而無論如何，他覺得，他不該如此，即使他想這麼做。

誅殺尚且無辜之人，不該。

他的種種行為，好似都遵循了一個事先預設好的準則，成為一個好人的準則，而全然不遵循他的想法。

倘若全然按他的想法來，如今仙界之人喊打喊殺的，便不是這隻天生惡種的小狐狸，而是他了。

明引思索半晌，終是尋到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既是天定之緣，結契之後，便能憑借強大的神魂之力，去實時壓制對方的力量。

倘若小狐狸終究還是犯事，那他将其誅殺，随之隕落。

對這個可能的死亡，他并沒有半分多餘的情緒。

正如他所想，他隻是做自己該做的。

如此而已。

*

之後的一切都好似夢一般。

原以為這輩子隻能壓抑愛意的小狐狸，卻先聽到了明引結契的請求。

“你可願意？”

小狐狸笑得明媚，上挑微紅的眼尾襯着柔美嬌豔的容顔，色若春花，燦若明霞。

他迫不及待地連聲答應，而後興奮地試探着步步接近明引，直至幸福地投入他的懷抱之中。

在懷裡沉浸在幸福當中的他看不見，然而景從瞧的分明。

明引還是從前那個明引。

他對小狐狸的縱容，隻是因為他覺得，結契以後應該如此。

然而這一切卻讓小狐狸淪陷得更深，誤以為那人同樣對他有意。

明引仙尊的結契大典自是仙界的大事，已經準備多時。

然而世事多變，自魔淵孕育而生的魔尊掀起仙魔大戰，明引奮戰在前線。

因為小狐狸的多番請求，他也随着明引一起，卻被明引勒令留在後方。

“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到戰場去，也千萬不要動用自己的能力。”

這是明引第一次如此嚴肅地對他說話，小狐狸隻得乖巧點頭。

隻是一日睡醒，小狐狸便莫名其妙穿過明引設下的重重禁制，到了戰場前方。

不等他思考，前方直沖着明引而來的幻術攻擊，便占據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管不顧地催動全身的靈力，流出的血順着嘴角蜿蜒而下，在雪白的肌膚上觸目驚心。

好在他擋下來了，隻是不知道，明引會不會責怪他不聽話……

然而被護在身後的明引卻沒有生氣，也沒有心疼。

他隻是頗為奇怪地看着小狐狸，好似第一次真正看見他這個人，然而他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隻是他并沒有了解的欲望，隻是接着做自己認為該做的，再次強調：

“記住我說的話，不要暴露自己的能力，否則萬劫不複。”

但此時的戰況不容樂觀，魔尊這次的出手極為狠辣。

為了護着小狐狸，明引處處捉襟見肘，添了不少傷。

為了不拖累明引，小狐狸到底還是動用了自己的能力。

這次小狐狸看清了，刹那的驚詫後，明引的神色一如初見，是萬事萬物不入眼的淡漠。

既無動容，也無心疼，什麼也沒有。

小狐狸怔愣在原地，此前明引和他相處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

他隐隐察覺到了什麼，卻又尚不明晰。

此次，他憑借幻術，不廢一兵一卒，便讓敵方自相殘殺，成功在仙界打出赫赫威名。

卻也招緻了之後的禍端……

此後的一切便好似這個未成功舉辦的結契大典一般，有緣無分。

就在仙界這邊戰況大好之時，多名仙君卻莫名出現死傷，甚至堕魔。

從幸存下來的仙君口中得知的一切，以及種種線索，都指向了小狐狸——仙界之中唯有他，擁有殺人于無形的幻術和幻境締造能力。

也唯有他，可以挑起人一切陰暗的念頭，引人堕落，瘋魔且偏執，不似仙界出來的手段。

“明引仙尊，事到如今，你還要護着他嗎？”

大殿上，數名仙君咄咄逼人，要明引将罪魁禍首處置了。

明引不語，隻是蹙眉思索，指尖仍舊輕輕撚着從事發地發現的一小撮狐毛。

在場的其他人都無法分辨那個詭異的氣息，然而他可以。

因為那出自他十分熟悉的結契對象。

他慢慢被侵蝕的靈魂也佐證了什麼。

半晌，明引好似有了決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