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元一行人回到石灣村,已是戌時。勞累了一日,剛到村口,老牛就撅着蹄子不願再走。喬元在夜風裡清醒幾分,拍了拍臉爬下車。
“伯石叔,你先送裡正回去吧,我家離的近,拐過這一處便到了。”喬元道。
裡正見喬元已經拿好了包裹,道:“入了夜怎能讓你獨自行走,元姐兒你等等,待老牛歇上一會兒,便能将你送回去。”
喬元不願麻煩,她收拾好東西,将一直捧在手裡的盒子交給裡正。
“這些銀錠,事關我們石灣村的來日,我年歲小管不了這許多錢财,煩請裡正代為保管。”
這銀錠是知縣給的,裡正從沒動過要拿的心思,沒想到喬元會如此說,他道:“元姐兒,這是你憑本事得的,怎能交由我手?”
“這雖是我帶回來的,但這錢卻是為了整個金台縣百姓拿的,還請裡正莫要推脫。”
見喬元說的鄭重,裡正心下感慨萬千,他不再推辭,伸手接過裝有銀錠的盒子。
“元姐兒這般心腸,來日定為人稱頌。”
三十六塊銀錠,除卻今日在西市交付給匠人們的定金,還餘下三十三塊。裡正手捧盒子,像是在對待什麼珍寶,端正雙手舉着,久久不願放下。
揮手同二人告别,喬元獨自踏上另一條歸家的路。
春日的夜晚,除了草叢裡偶有的幾聲蟲鳴,其餘時候都是靜悄悄的。銀輝灑滿大地,月色下的路途很是清晰。喬元背着包袱,踏着月色往家裡走去。
遠遠見着有人拿着一支火把走過來,火把照亮他的周身,喬元看得清楚,來人正是自家大哥喬長平。
喬元往前快走了幾步,跨進光裡,道:“哥。”
喬長平将握着火把的手微微擡高了些,免得燙到喬元,他帶着笑意道:“我打遠處瞧着就像二妹妹,離得遠怕萬一錯認唐突了,便不敢高聲喊,如今走近一看,果真是妹妹。”
喬家人向來睡的早,少見這個時辰還在外頭晃的,喬元奇道:“哥哥今日怎的這麼晚了還在外頭?”
喬長平看向她,“你未歸家,家裡可是有人能睡着?”
妹妹從未出門這麼久過,阿娘在家中擔心了一整日,傍晚十分見她還未歸家,便叫了他在這兒守着,直等接到妹妹才能回來。
“如今接到你,我算是能歸家了。”喬長平假意歎道。
聽喬長平如此說,喬元言語中帶了些歉意,“勞煩哥哥了。”
“這話說的見外。”喬長平怕喬元當真,接過她手中的包袱道:“不逗你了,就算阿娘不說,我也是會來的。”
說罷,喬長平走在前頭幫喬元亮着路,兄妹倆一齊回到家中。
兩人回到家,家裡還點着燈。喬永言年紀小先睡下了,喬滿山和周素兩人則等在堂屋,見她完好無損的回來了,他們的吊在嗓子眼的心這才重新落了回去。
周素拿出早早就溫在竈台上的飯,端到喬元面前道:“元姐兒餓了罷,阿娘給你溫好了飯,你快來吃一口。”
縣城裡的東西難免價貴,今天時間緊任務重,喬元哪裡顧得上吃飯,啃了幾口周素放在包裡的幹馍,便是一頓飽飯。
現如今終于到家,喬元卸了些肩頭的壓力,坐在燭火下,被家人圍着,好好的吃了頓飽飯。
喬家幾人坐在一旁聽着她今日的見聞,眼裡俱是自豪。他們家的元姐兒,真是了不得,出門一趟,便能得到知縣大人的另眼相待。
吃完飯,喬滿山包攬了剩下的活兒,喬元則被幾人勒令趕緊去休息。
知道家人是為她好,喬元也不推辭,擦完身子上完藥,便一覺安然睡到天明。
翌日。
昨晚休息的不錯,再加上郎中娘子配的藥壓住了背上的脹痛,喬元今晨醒過來時,覺得身子舒爽了不少。
和周素打了聲招呼,喬元便往地裡走去。
昨日不在家,也不知道地裡的蚜害如何了。
石灣村的第一批黃闆在沾完蚜子兩日後,便被歸攏到一起全部焚燒了,現在這一批已經是第二批了。
一路急行到地裡,喬元一下地便開始觀察田間地頭的黃闆,黃闆上的蚜蟲數量雖沒有一開始那麼誇張,但還是超出了正常阈值。
不過好在地裡頭的麥苗瞧着比之前精神了不少,總歸是在好轉的。
“咚咚咚——”有人在榆樹下敲鼓,喬元一聽便知是她和裡正約定的時間到了,忙趕了過去。
待到三岔路口的榆樹下,裡正已經候在那兒了,周邊圍滿了村民,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隻等着裡正發話。
見喬元來了,裡正笑着拉她到正中心來,道:“大家靜一靜,今日有件大事宣布。”
“昨日我同元姐兒到縣衙見了知縣,知縣聽聞我們石灣村蚜害治的好,便将做黃闆的活兒發到了我們石灣村。從今日開始,家裡空閑的,不論男女老少,一日七十文,全都可以來做黃闆,做出的黃闆由縣衙收購,屆時再送到金台縣各處治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