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元手指那處,是方志裡靠後些的角落,角落裡寫了一行字。
“聖豐六年冬,後塘地動,有聲如雷。屋宇搖動,人皆驚走。山崩地裂,死傷者衆。”
方志裡寫的清楚,湧泉村所屬的後塘鎮,在聖豐六年,也就是三十四年前,有過一次地震。
地震襲來,山崩地裂,緻使後塘鎮屋舍傾倒受災嚴重,地塌凹陷,已經完全不适合百姓生存。故而當時的知縣請示州裡,得了上頭首肯,這才帶着剩下的人搬到了後塘鎮現在所處的位置。
而後塘鎮的原址,則在離此處二十多裡的西南。
方志上所畫的後塘鎮原址外圍,現如今已經被密林包圍。因為地動,原本的地質構造也發生了變化,出現了嶙峋的高山和深陷的低谷,高低落差極大。
除此之外,後塘鎮之所以在原址興起,是因為有洑水支流經過,泥沙沉積土壤肥沃,濕度适宜生存,生活取水也格外方便。
景朝的方志約莫三十年修繕一次,喬元看了看方志扉頁上寫的修訂時間,是五年前。
較之人類的興替,山川湖海的變化非常之緩慢,這就意味着方志上寫的東西,從五年前到現在,不會出現特别大的變化。
人迹罕至,多樣的生态環境,還有河流經過提供水源,沒有比這一處更适合陰神教大範圍飼養蛴螬了。
捏着方志,喬元起身往外走去,她得叫上江稷,現在就出發。
客舍裡的人已經大都安睡,整個客舍裡頭靜悄悄的,喬元的腳步聲踏在木制的地闆上,顯得格外明顯。
還未及江稷門口,喬元忽得聽到一陣打鬥聲從他屋裡傳來,間或夾雜着杯盞碎裂的聲音。
因着長久伏案,神色有些倦怠的喬元瞬息一凜,出事了。
手裡沒有趁手的武器,喬元第一時間返回房裡拿上燭台。她将燃燒過半的蠟燭拔了幹淨,用來插蠟燭的尖角便露了出來。尖角雖不鋒利,用來自保已經足夠。
喬元虛靠着門邊,右手緊握着燭台,輕輕推開一條縫隙。
門内的江稷正同兩個黑衣人纏鬥着,兩個黑衣人手上各拿着一把長劍,劍招淩厲,攻勢極強,每一招都充滿了殺氣,明顯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雖知江稷的武力頗高,但喬元還是替他捏了一把汗。屋内的江稷側身避開其中一人刺來的劍鋒,趁機繞到他身後,一拳砸向那人後頸。黑衣人吃痛疾步後退,轉身同另一個人并排形成守勢。
被二人拿劍指着,手上沒有任何武器,江稷卻也不慌,遊刃有餘道:“你們殺不了我的,不若早些退去,免得将命折在這裡。”
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一人道:“豎子狂妄。”
說罷,二人調整姿态同步向前,齊齊朝江稷飛身過來。
江稷随手抄了把旁邊的椅子,接住二人往下砸來的劍。在椅子應聲碎裂的瞬間,他一腳踢向近處那人的手腕,近處黑衣人手腕一麻,劍柄順勢脫落。
他抓住長劍,迅速轉身,将劍擋在身前,抵擋住另一人的攻擊。
劍鋒交彙,火花四濺。
江稷笑道:“那可就别怪我了。”
說完,他渾身氣勢陡然一變,劍鋒直接便朝着方才的黑衣人脖間刺去,黑衣人手中沒有武器,隻得不斷退讓,江稷的速度極快,未及他反應過來,便一劍封住那人的退路。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黑衣人從側面襲來,長劍如閃電般刺向江稷的背部。
眼看江稷躲閃不急,還在門外尋找機會的喬元顧不上别的,直接推開門将手上的燭台砸向黑衣人。“江稷小心。”
沒料到喬元會出現在此處,江稷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意外,他猛地彎腰避開黑衣人的長劍。兩個黑衣人同樣見到了喬元,其中一個行至中間翻身一轉攻勢,便想朝喬元處攻來。
江稷哪會留給他這樣的空隙,他劍招向下,直對沖向喬元的黑衣人手部處打去。“铮——”長劍被挑落。劍鋒收勢不及,從高處掉落直直刺向他的同黨。
緊跟着江稷身後追擊的黑衣人來不及退去,即刻被掉落的長劍刺穿臂膀。
江稷避開他傾倒的方向,借力反手将劍往前一送,想要偷襲喬元的黑衣人甚至都來不及格擋,便被長劍刺穿腹部釘在門上。
屋子後頭,喬元抛出的燭台這才落地,發出“哐當”一聲,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變故發生的太快,喬元方才還見江稷似是出于劣勢,眨眼間,兩個黑衣人便已經雙雙躺在血泊裡了。
地上的二人掙紮着呻吟出聲,江稷站在血泊中央,濃厚的血腥味鋪滿而來,像是尊冷面煞神。
場面一時寂靜無聲。
青年看向站在門邊的姑娘,她的雙手不自然地顫抖着,面上是受驚過後的慘白。他眨眨眼,又恢複以往吊兒郎當的樣子。走到喬元面前,将她往外頭推。
“裡頭不幹淨,先出去說罷。”
江稷推着喬元回到她屋裡,給她斟了一盞茶。見喬元接過喝下,這才坐在她面前的矮凳上。
“多謝你的燭台。”
“他們是什麼人?”
二人幾乎是同一時間開口。
“不清楚。”江稷先搖頭答道,想殺他的人太多,他的确不知道這些人是誰派來的。
喬元道:“會是陰神教的人嗎?”但以現在的情況來說,陰神教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江稷點頭,“若是嚴紹,不是沒這種可能。”
那日臨走時嚴紹的态度,本就令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