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華興賢周身的氣勢陡然一變,帶上了商海沉浮多年的淩厲,銳利的鷹眸掃過,叫堂上衆人無端心頭一驚。
方才跟着賀令璟出言的中年男人見華興賢換了副面孔,交疊在一起的雙手握緊,掌心一片濡濕。
整個正堂上,人人噤若寒蟬,吓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隻有賀令璟還是那副和氣模樣,“華行首實在多慮了,你我同為商人,自然知道喬姑娘所研制農藥的價值。今日在此公平競價,想來誰也不會吃虧才是。”
“是嗎?”華興賢緩緩起身,走到正堂中央同賀令璟面對站定。面前的青年瞧着遊刃有餘,但說到底,不過是個意氣用事的年輕人而已。
二人就這樣不言不語的站了半晌,華興賢忽然轉向孫禀道:“孫推官,既有人相跟,我永豐商會萬沒有退讓的道理,還請推官宣布罷。”
這樣大的場面,叫孫禀的腿肚子有些微微發顫,但他好歹還維持着人前的體面,朝華興賢點頭道:“此次買撲,既有三家商戶願意現場競價,那規則便由文書競價改為現場競價。還請諸位稍候,待我着人準備後便能開始。”
華興賢和推官都發話了,堂上衆人自是沒有異議。不過他們的目光,控制不住的在華興賢和賀令璟之間來回逡巡。
一位是曆經多年的商海巨擘,一位是風頭正勁的年輕後生。
芳林新葉催陳葉,流水前波讓後波。
今日怕是還有的熱鬧。
吩咐一旁的屬吏上前支起幾張桌子,再喚了幾個寫字快的錄事進來,孫禀趁着堂上還在準備東西的空隙,找到了一旁坐着看戲的周進。
“周知縣,這可如何是好?”孫禀擡手擦了擦額前的汗珠。
周進早已被這沖天喜訊砸昏了頭,哪裡還能覺出不妥來,他不以為意的拍了拍孫禀的肩,“孫推官,這既是你情我願的事兒,我們何必多摻一腳。萬一惹得這幾尊大佛不高興,回頭吃排頭的還是我們。不若就這樣……”
說罷,他對孫禀使了個眼色。
“可……”茲事體大,孫禀實在不敢就這樣放任自流。
“無妨無妨,我們且先看看罷。若真出事,還有喬姑娘在呢。”周進打的一手好算盤。
話已然說到這份上,孫禀還能如何。待堂上的東西布置好,他走到正中央面向衆人道:“諸位,現場競價即刻開始。按照我朝買撲的規矩,後競者叫價不得低于前者的百中之三。待場上無人出價,則由競價最高者得。”
說完規則後,他吩咐人點燃了線香。
“競價時限為一炷香,香落即止。”
他話一落下,遠洋商會主事的中年男人第一個喊價道:“一百零三萬。”
叫的是能競的最低價。
遠洋商會不過是賀令璟達成現場競價的幫手,華興賢心裡頭門清,他并未跟着競價,而是在等賀令璟出價。
果不其然,在他喊完的當口,賀令璟輕敲扇子的手停下,“一百一十萬。”
華興賢曲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蒼老的嗓音落在正堂每個人的耳中,“一百五十萬。”
嘩——
整個正堂像是滾油鍋裡添涼水,立時一片嘩然。不絕于耳的吸氣和讨論聲,甚至都蓋過了孫禀在上頭勉力維持秩序的叫喊聲。
文書上的一百萬銀錠已然是他們難以掏出的天價了,如今華行首一口氣竟加到了一百五十萬!
這可是整整五十萬銀錠呐!
坐在正堂右側的賀令璟絲毫沒被堂上的聲音影響,他面上笑容不變,開口道:“一百五十三萬。”
“兩百萬。”
“兩百零三萬。”
“兩百五十萬。”
“兩百五十三萬。”
不論華興賢喊到何等價格,賀令璟都會在上頭穩穩添上三萬。
眼看着二人喊的價格愈發越離譜,圍觀衆人的呼聲也越來越烈。現場競價已然變成一場鬧劇,一旁的喬元終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的身子剛離開椅子,肩膀就被江稷按住,他單手指唇,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莫慌,再等等。”
喬元搖頭,“我怕沒法收場。”
“華行首在景朝經商多年,這點場面于他不過小巧。”江稷沉穩道:“再等片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