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去現場,年後?”程洛帆随便找了個本子記下,“可以,沒問題。”
對方應該是有什麼要求,但來之不易的機會,每一個她都答應的爽快:“嗯,您可以講,我一定盡我所能……”
怕吵醒夢中人已經放低的聲音越來越小,語氣尤其勉強。
“他啊,”程洛帆看了眼長椅上宛如睡熟的青年,“我……讓他幫我辦事去了,出遠門,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
聽着,内容應該是關于秦斯和的。可約定不了,他出現的時間不定,隻得換個理由找個借口。
不過好在唐鎮沒有撤銷邀請,依舊定好了時間讓程洛帆前去。
“好,謝謝您,等他回來,我會帶他去,”後者說着又補充,“有機會的話。”
秦斯和靜靜聽着,沒辦法作出任何回應。不确定的語氣,承諾卻無可奈何。
程洛帆挂斷電話,輕輕為他找了個毯子蓋在身上。隻是看着他的眉眼,仍未得到半分舒展:“你為什麼不能一直在呢?”
不确定是為了她的工作和責任,還是為了什麼别的。
隻依稀記得那泛黃燈光下,女生困倦卻仍然認真的表情,翻閱着一切可能對過去有用的線索,争分奪秒,怕他又悄然走掉。
秦斯和睜開眼睛。
本該是喜慶的氛圍,可除了那幾個大紅燈籠外,再無其他。程洛帆無心裝扮,畢竟隻她自己,怎麼過都随意。
明天的天空依舊會照常亮起,可出現在身邊的人,預判不到何時消失。
亦或者是來到。
寒來暑往,寒冬臘月的風吹來春的預告,很快,年味遍布大街小巷。
“就算條件有限,也該張羅着點嘛,”北區福利院,學校裡的幾個年輕面孔往樹上挂起燈籠,“挂在這裡……哎呦!”
“方渺,小心點。”曹國瑞扶住木質梯子。
“知道啦,小喬,拿着燈籠,我們去那邊,”方渺從梯子上下來,邊走邊說着話,“聽說城南來的照相師傅可厲害了,有機會我們也去吧?”
站在旁邊的于小喬點點頭,認同後又重複了遍:“真的……還有機會嗎?”
1934年的冬天,比以往還要冷些。
任務接二連三,這個除夕,是他們難得擠出的時間。這一晚過後,就又要一起踏上新的難關。
方渺找事做忙碌自己逃避現實的動作悄然慢下。
已經執行過多個危險任務、帶領學生團隊遊行抗議過的青年們,見過大風大浪,歸來也還是孩子。
會怕流血會怕傷痛,但仍倔強着,守護着彼此共同的家園。
“當然會了,”曹國瑞過來插話,大大咧咧活躍氣氛,“對吧老秦?”
被派出去采購回來的秦斯和抱着大包小裹:“?”
“這段日子呢,要感謝我們的秦斯和同志,幸得貴人相助,我們的任務才能執行的更順利些,”曹國瑞自然把話題繞開,走到秦斯和跟前接過東西,“我來我來,你去幫姑娘們挂燈籠,别讓她們爬上爬下的。”
“嗯。”秦斯和應的功夫,方渺已經靈活爬上梯子挂上最後一個:“不用不用,這邊也完事了,你出去一趟,歇會兒。”
秦斯和沒輕易答應,但拗不過大家,還是走到一旁随意靠着。
“挂好之後我們去幫院長吧,孩子們都在那邊等我們呢。”于小喬說。
這幾年的除夕隊伍慢慢壯大,越來越多的愛國人士加入其中,貢獻着自己的一份力量。
雖然環境蕭條,一切從簡,但到底人多,還是熱鬧着,低垂的房檐擋住稀薄的陽光,挂起的燈籠通紅,也不會覺得冷清。
難得有煙火氣的時刻。
秦斯和卻借景煽情,莫名想到了另一個地方。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雖然呼吸的是同一片天空的空氣,卻隔起了跨越世紀的鴻溝。
祠堂院中的那棵槐樹已全落了葉,遠比現在鮮豔的燈籠,看起來還是寂寥。
程洛帆不被舅舅舅母看好,唯一偏向她的外公又去世。
這個春節,她會怎麼過呢?
秦斯和隻是想,往昔便已曆曆在目。女生以為他睡熟随口講出的“一直在”,像是輕言許下的願。
又那麼難以達成。
秦斯和突然很想去到那裡。可要怎麼做呢?誰都說不清楚。
他迷茫着,擡起手,向東的陽光透過指縫刺進瞳孔,下意識緊閉的動作,慢慢模糊了清晰可見的身型。
“老秦,我們也一塊去……”剛把東西安放好的曹國瑞出來喊秦斯和一起,那處卻空了位,“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