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禦窯燒制的青花纏枝蓮紋小碗,她隻是在面前幾道清淡燒菜裡夾取下飯,不料溫行川竟是親自為她布菜,夾了好些距離遠的鲈魚和牛腩,放在她面前的空碗裡。
甚至起身親手盛了碗闆鴨白蘿湯,擺在她面前。
冷元初怕拂了他面子,正費力吃那碗裡的菜,本是想緩一緩,把米飯塞下就放筷,忽然手邊多了這碗湯,又撐又累,疲乏感瞬間湧上來。
“殿下,我實在吃不下了。”
溫行川看着妻子隻吃這麼點便用完膳,擰眉沉思。她的手本來就小,端着那般小碗,隻吃了不到碗口的米飯就不吃了,菜也沒行多少,怕是口味不喜。
方才是他沒收住脾氣,他連日來因着被迫成婚、父王出征,再被冷家長兄輕松擠兌,情緒煩悶,對陌生的妻子多了抵觸,甚至無妄的想她會故作姿态來……
現在看來是他想太多,他已發誓此生隻娶一妻,既然娶了,好好相待便是。
他知今日事完全是他不對,但矜貴的身份和男人放不下的面子讓他沒有說出道歉,隻是默默回到書房安寝。
冷元初心裡稍稍舒緩些,睡前拿起那封家信拆開看,煩悶的情緒一掃而光——
紹興府老宅帶着她長大的堂哥冷元知,來江甯了!
她沒想到堂哥會特地來看她,把臉埋在信裡悶悶笑着,随後将信平平整整放在枕頭下,在期待中沉沉睡熟。
不過次日,冷元初在香蘭端進來的三件衣服中犯了難。
“小姐,這是郡王殿下吩咐,要小姐選一套穿的。”
“我怎麼覺得這些衣服都不太好看?”
“小姐試一試吧。”
香蘭服侍冷元初時間不過兩個多月,對小姐喜愛的樣式顔色不算太了解。
冷元初看那三套衣服,一件櫻桃紅交領長袍,一件是葡萄紫方領衫裙,還有一件荷尖粉三重紗裙,挨件試了試,可都不滿意。
“依玉蘭拙見,這身俏皮得很!”冷元初穿上最後一件粉紗裙時,香蘭眼前一亮。比起前兩件,雖顔色更鮮亮,但這剪裁将冷元初的身段襯托更加婀娜,曲線如山巒有緻。
“好吧,就這件吧。”
冷元初撇撇嘴,對着鏡子轉了一圈,沒想到溫行川正好進了來。腳步停下時裙擺流轉,屋内開了窗,和煦的晨風輕輕吹動冷元初的發絲,竟将溫行川看呆了神。
這三套新衣是溫行川特别吩咐織造局連日訂制,顔色是他挑的,完全按照他的心意來。
他沒想到,冷元初穿上身,竟是比他想象中的模樣更加靈動俏麗……
由着心念輕輕握住她的手,走出中堂,一同坐王府馬車,前去位于江甯縣城西的越國公府。
溫行川坐在馬車裡一向自在,王府高大寬敞的馬車足夠他舒展長腿,卻看冷元初雙臂環膝,緊張局促占着對角那一點空間,心情有些不暢。
這裡什麼都好,轎廂舒适,香薰萦繞,面前美人肩若削成,頸如蝤蛴,穿着他為她而訂的衣裙如瓊宮仙子下凡,隻可惜那玉瓷精緻的面頰凝着郁色,似是不願迎風而開的粉芍花苞。
冷元初确實是被他這些天透出骨髓的冷酷氣場吓得不輕。
若是母親不說那些話,她對他連日的無禮行徑,早就憤而罵他,而後跑回國公府要爹娘安慰,而不是這般在驚吓惶恐中磋磨。
想來想去,用人質形容她的處境最合适:父母把還是襁褓嬰兒的她丢去紹興府老宅,而後有需要時不管不顧她的情緒,強行接回江甯府,再按頭嫁人。
如今對溫行川,她已失了幻想,甚至心生悔意。可她,無法和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去說這些。
苦笑此生命定,做人質就要有人質的态度吧……
是以她被溫行川一把拉到身前時完全沒有掙紮,緊緊挨着他坐,半身全部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額頭抵在他的下颌。
皮膚接觸那一瞬,冷元初有些輕顫,低了低頭躲開接觸。
溫行川抱着妻子,心情稍微舒緩些,既然娶了她,那便好好過日子,看她這幾天見到他或是疏離或是緊張的小樣子,他不太舒心,又不會吃了她……
沒什麼趕路的疲憊,很快到了位于江甯縣的越國公府。
溫行川先下了馬車,不在乎有無路人看見,掐着冷元初的柳腰把她抱了下來。冷元初驚慌失措,站到地上慌忙掙脫開他的手,紅着臉跑進早已大開的國公府門。
今日溫行川穿一身暗紅萬字團紋交領長袍,配一根嵌白玉鞶革,跟在她身後邁進國公府,眼睜睜看着妻子奔向一個,他未曾見過的男人懷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