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以置信,出嫁前,教養嬷嬷和母親與她說通了這些私房話,可她從未想過,她的身體和小冊講得不一樣……
她無從辯駁,垂下頭埋進膝蓋中,“殿下,我不知道如何與你解釋,我沒有與别人……”
溫行川怕她再哭,用力把她摟在懷裡,既是安撫她,也是安撫自己,“我已了然,元初,是我沒有見識。”
冷元初揪着他的寬袖擡起頭,“殿下,你信任我嗎?我真的,完全不知兄長彈劾公爹……”
溫行川看着她的茫然無措的神情,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鄭重回複:
“我信任你,元初。”
說罷,溫行川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釋然解脫。他取出一直帶在身上的藥膏,輕輕點在她的唇角。
冰涼的觸感讓冷元初不經意間抖了一下,被他察覺,逗着她說:
“再過一日便要迎接你二哥,頂着這張嘴,任誰看都要說是我偷嘗你的胭脂,給夫君留些面子吧。”
冷元初被他講得羞澀,由着他上藥時,盯着他的薄唇看。
“在看什麼?”
“怎麼沒有傷,明明用力咬了……”
溫行川聽罷氣中帶樂:“小貓一般的力氣,還能吃了我?”
冷元初攥起拳頭錘了他一下,“我困了,你願意去哪裡歇息就去哪裡。”
“可我選?那我選這裡。”溫行川對着妻子展開懷抱,冷元初故作嬌嗔推了推他,還是任由他抱着她躺下。他大手一揮,落了床帏。
“我今晚不鬧你,睡吧。”他輕輕吻着冷元初的額頭,怅愠此前狹隘的氣量,撫摸着懷中的妻子,捏了捏她的耳垂,慢慢睡下。
冷元初被他摟在懷裡沒有入睡,甚至完全清醒。他沉穩的呼吸聲,如銅錘叩擊她心中已裂了口子的鐘磬。
他是不是為了完成皇帝的旨意,才會過來哄她?可她的長兄又因何彈劾親王?
冷元朝為官一向兩袖清風,甚至主動推掉世襲爵位,是從七品小官一路做到二品戶部尚書。
她聽别人提及朝堂之上的長兄,都道他雖話少,但每一請奏都是斟酌之後鄭重啟口,氣場凜冽,字字重錘,不容絲毫差錯,是以被他彈劾的官吏皆無所遁形。
可他這次,彈劾的是她公爹,必然要挑起兩家争端。她不想幹涉長兄的政事,但她屬實害怕溫行川對她無端的猜疑與責罵,他昨日,真的冤枉了她……
直到站在龍江關,冷元初還在焦慮長兄到底因何彈劾公爹。今日她第一次穿王妃吉服,雖說夏日的吉服盡可能輕薄,可當她被溫行川牽住手走向高台時,依舊緊張得出了汗。
看了眼溫行川端正嚴肅的神态,她也收斂眼神,保持端莊雍容。站定之後,擡起玉手穩住珠滴,輕抹額前頸後确定沒有碎發,又向下撫平華服,交疊雙手置于于腰間,與同樣一身蟒紋紅袍,頭戴七珠黃金冠的溫行川一同等待船隊歸來。
親王妃也穿着吉服立在溫行川的另一側,她是代表她的娘家來迎接妹妹林珈珞。另皇帝隆恩,許冷家人皆可到場迎接自家人,是以越國公夫婦和冷元朝、冷元知皆站在高台下翹首以盼冷元朔。
“快看,那是我大燕正使乘坐的寶龍船嗎?”
碼頭熱鬧起來,所有人都朝着東方看去,寬闊的江面上逐漸清晰的雄偉龍船,正是這次出訪南洋的旗艦寶船!
待到寶龍船靠岸,禮官和船上官仆一起将紅毯自舷梯鋪下來,避免地滑。冷公和邱氏已經望眼欲穿。等了好久,才見到第一個走下舷梯的矮矮的身影,懷裡還抱着一個娃娃。
“哎,那不是冷少夫人?”碼頭上有人小聲驚呼。
冷家衆人亦在認真辨認,白皙嬌小的女子身後跟着一穿着官服的、膚色黝黑的偉岸男子
林婉淑一眼認出妹妹和妹夫,可是妹妹居然抱着個孩子,難道出訪在外……還生了個孩子?
不論是林婉淑,還是冷家衆人皆怔愣住,呆立在原地,直到冷元朔護着林珈珞母子走到家人們面前,大家才回過神來。
“公公,婆婆,看我們帶誰回來了?小海螺,快叫祖父祖母!”面容俏麗的林珈珞披着一件赤紅風氅,颠了颠懷裡胖乎乎的男孩,騰出一隻手握住孩子肉嘟嘟的小臂,舉起和家人們揮手。
冷元初拼命控制住自己的儀态,驚愕于年過三旬的二哥突然有了第一個孩子,且這孩子看起來得有兩歲了,竟是不來信告知家人,一如當年未告知家人便把嫂子帶走……
“看樣子,我終于有一個表弟了。還是姨父厲害,這麼多年不肯要孩子,孤已弱冠二載,才有一個同輩表弟。”
溫行川大手覆在妻子後背,輕輕拍着說道:
“我們下去迎接使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