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過回家的路和祝敏回家的路有一段是順路的,江聿過高中在學校附近租的學區房,自己一個人住,他租的房子離學校很近,所以是他先到家。
但他從來沒有讓祝敏一個人回家過。
江聿過每個高中的晚自習課後總會送祝敏回家,無一缺席。
祝敏有時候走着回家,有時候騎自行車回家,但她回家的那條路路燈并不明亮,報修了很久都沒有人來修,所以她通常是步行回家。
而江聿過也會陪着她。
把她安全的送到家門口,随後他自己孤身再折返回他租的房子裡。
他們的高中很大,從教學樓走到校門口要很長一段距離,晚自習下課後,會有學校的老師在抓早戀的同學,所以從教室出來的路,江聿過會主動的跟在祝敏身後,兩三步路的距離——
不會被老師誤會成早戀,又能離她很近很近的距離。
揣着虧心事的祝敏恨不得躲着教導主任走,她走起路來跟做賊心虛似的,小心翼翼的回頭看一眼江聿過有沒有跟上她,如果發現他離得太近,還要讓他離遠一點,祝敏甚至對江聿過說話有些頤指氣使:“喂,别離我這麼近,被抓住是要叫家長的。”
但江聿過從來不生氣,反倒是樂在其中的聳了聳肩,壓低聲音的同時控制音量确保祝敏能聽到:“你不想見家長嗎?我倒是還挺想見叔叔阿姨的,哦對還有姐姐弟弟,我得給我的小舅子買點什麼玩具才好呢?”
江聿過說話時一點點向前,離祝敏越來越近,直到兩人并肩而行。
祝敏早已忘記兩人之間應保持“安全距離”,她急于反駁江聿過故意曲解的話,“誰想見家長了,還有,祝穆才不是你可以用玩具輕輕松松收買的。”
江聿過深深的“哦”了一聲,戲谑道:“原來是嫌玩具太少,那再加點,現在小朋友喜歡什麼?遊戲機?”
“喂!”祝敏在黑夜裡去拽江聿過的校服袖子,“江聿過!你好讨厭!”
忽然,教導主任氣勢如虹的聲音從他們背後不遠處響起:“前面兩個牽手的同學,你們哪個班的!”
明明不是說的祝敏和江聿過,可祝敏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
快跑!
她神色一緊,心髒在這一瞬間飛速咚咚跳個不停,她沒有松開江聿過的校服袖子,拽着他趕緊往校門口跑去。
祝敏奔跑的速度在江聿過看來一點也不快,他還饒有興緻地問祝敏:“同學,跑什麼啊,做賊心虛啊。”
祝敏跑着步,有點微喘,沒好氣的回複他:“合着您真想被請家長啊。”
江聿過輕笑一下,反扣住祝敏握着他校服外套的手,十指緊扣,緊緊的拉着她向前跑去,低頭輕笑着說:“要這樣跑才不會被請家長。”
江聿過跑步的速度比她快,風聲劃過耳邊,夜晚空氣裡清新的味道撲面而來,穿過發梢,穿過心髒,祝敏當時就在想,她将永遠銘記今晚的這般感受。
直到跑出學校,又跑了一段距離才停下腳步,夜晚的溫度并不高,可是兩隻手十指緊握,掌心泛起淡淡濡濕,是因為怕被老師抓住緊張,還是因為深夜跑步速度太快,還是因為肌膚觸碰肌膚、掌心緊貼掌心、十指緊握十指。
在深夜裡,祝敏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她想,幸好江聿過看不到。
報修好久的路燈在今晚忽然亮了,燈光昏黃,祝敏泛紅的臉頰被江聿過看的一清二楚,他比她了不少,身高的優勢在祝敏頭頂落下淡淡的陰影,将她圈禁在他的專屬領地,江聿過笑着故意問她:“祝敏同學,缺乏鍛煉啊,跑了這麼幾步就這麼喘?臉都紅了。”
“嗯!”祝敏堅定的點了點頭,還十分刻意的給自己辯解:“天天在教室裡做題,好久沒跑步了!”
蹩腳的謊言連她自己都騙不過,更何況是江聿過。
祝敏的臉頰越來越紅,江聿過勾了勾唇角:“真心話?沒撒謊?撒謊的小朋友鼻子可是要在晚上偷偷變長的。”
祝敏的手心癢癢的,她輕咳一聲,即使她的臉越來越紅,但她仍然說:“真心的,沒騙你。”
江聿過笑着說:“好,我信了。”
說完,牽着她的手繼續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祝敏落在他身後一點點,目光微微垂在他緊牽着的她的手上。
這一路,他從來沒有松開她的手。
想到這兒,祝敏的臉更紅了,在黑夜裡,依舊能模糊的看到她绯紅的臉廓。
“叮叮鈴鈴……”
祝敏的手機裡鈴聲響起,祝敏迅速從思緒中抽回,她甚至在想今天自己怎麼了,怎麼會想到那時候。
是司機師傅打來的,說他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祝敏挂了電話,準備去找車。
倏然,一陣低啞偏冷的聲音從她的背後響起:“你今天說的話,真心嗎?”
寂靜的夜裡,這句話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
祝敏的心髒在這一瞬沒有理由的迅速收縮,取而代之的是快速的跳動,她頭也沒回的“嗯”了一下:“真心的,沒騙人。”
司機師傅在路口邊開了遠光,祝敏一眼就看到,她抛下這句話,指甲緊緊的摳着掌心,迎着月光,大步的向路邊停着的車走去。
江聿過仍然站在酒店門口,默記下了祝敏上的那輛車的車牌号,他目送着祝敏乘車離開,直到車燈的光徹底的從他視線裡消失不見。
明明是七月的天氣,他的心裡如浸潤萬年寒冰,祝敏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為心中寒冰添磚加瓦,壓得人喘不上氣,刺骨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