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太陽像帶着火星的利針,直直掃射的人又疼又熱。
不舒服。
江淩予皺着眉掀開大片被子,感覺到額上沁出的汗在往下流,又摸了把脖子,濕漉漉的。
江淩予猛的睜開眼睛,瞳孔也在一瞬間放大。
劇烈起伏的心跳也昭示着這個既定的事實。
“我還活着。”
江淩予“騰”地起身,指尖因過于激動而有些打顫,白皙的鵝蛋臉上浮着一層劫後餘生的欣喜與訝然。
3米外,半倚着門框的林轍将一切看在眼裡,除了在聽到那句“我還活着”時短暫的蹙了下眉頭,沒什麼反應。
林轍隔着毛巾揉了把濕乎乎的頭發,挪着步子進了廚房,右手扯下那塊白毛巾,搭在肩上,端起一大碗剛熬好還呼呼冒着熱氣的綠豆湯,往客廳走的同時不忘留下一句:“奶奶,人醒了。”
剛還在忙碌的趙琴蘭停下手上的動作,撇過頭往客廳看了一眼,沒看見人,擰了眉,喊了林轍一聲:“叫她出來吃飯!”
林轍點點頭,将肩上搭的濕毛巾随手擱在一旁的衣架上,往最裡側的卧室走。
而此刻,屋裡頭的人頂着亂糟糟的雞窩頭端坐在床上,兩手撐着被子,雙眼無神且空洞。
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林轍不知道短短2分鐘的時間江淩予進行了怎樣的頭腦風暴,靜默地站門口待了一分鐘,沒了耐性,開口道:“出來吃飯了。”
正冥神苦思的江淩予思緒被這爽朗的男聲拽了過去。
四目相對。
清瘦的少年發梢還挂着沒幹的水漬,稍顯淩亂的發絲随意且慵懶,睫毛狹長,生得一雙漂亮的杏仁眼,縱使此刻冷着一張臉,也莫名給人一種親和力。
長相,蠻帥的。
身高也優越,目測在183以上,就是看着年紀不大,不過十七八的樣子。
等等。
慢着。
這人是誰啊?
“弟弟,你是哪位?”
終于舍得開尊口了,林轍擱這被她打量了有3分鐘,看着她從一臉迷惑到浮現些許笑意再到一臉驚恐,像在演戲一樣。
中暑會導緻失憶嗎?
據他所知,并不會。
雖然不知道這是在搞哪樣,少年也懶得細想,坦然回她:“林轍。”
林轍?
有點耳熟的名字,但這人她并不認識。
林轍說完轉身要走,江淩予慌忙叫住他:“等等!”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醒來不是在醫院而是在這,也算是死裡逃生一回,江淩予得趕緊跟她爸打個電話報平安。
江淩予彎腰從床上下來,趿拉着位于床頭的一雙粉色拖鞋,稍稍捋了捋不規整的頭發,往門那走。
鼻間嗅到一絲淡淡檸檬的香味,很清新舒爽的味道,江淩予定了定神,開口道:“内個,林轍,能用下你手機嗎,我想給我爸打個電話。”
林轍眼神有一瞬間的錯愕,食指随意叩着門沿的動作也在這句話落下的刹那随之停止。
“你爸···你爸已經去世了。”林轍坦白說。
這人在胡說什麼!
江淩予幾乎是即刻喊出口,條件反射地嗆道:“神經病!你爸才去世了!”
林轍聽到這句謾罵卻絲毫不惱,甚至,還笑了。
唇角揚起的弧度并不明顯,但兩人之間距離不足半米,江淩予看的清清楚楚,這個人,笑了。
“借你吉言。”林轍留下輕飄飄一句轉身走了。
江淩予神色複雜的盯着林轍離開的背影,半晌說不出話。
恰逢客廳飄來一陣糖醋魚的香味,肚子也很給力的咕咕叫了兩聲,江淩予輕咬了下唇角,決定先不跟這弟弟計較了,順着香味往客廳走。
大敞的窗簾讓烈日在屋裡橫沖直撞,人像被架在燒烤架上,江淩予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能熟的直接上桌。
“林轍,”江淩予拿紙巾擦拭了一下額頭,又随手拿起擱在沙發上的扇子,邊扇風邊皺着眉說:“能開下空調不?”
林轍還沒答,忙完一切的趙琴蘭摘下圍裙,從廚房出來率先接過話茬:“熱了就喝碗綠豆湯,家裡沒有—”
“空調”兩個字卡在喉嚨口。
趙琴蘭怔愣地看着江淩予“啊”的叫了一聲,緊接着直直暈了過去。
聽見沙發上傳來夢呓的動靜,趙琴蘭将電視摁了靜音,起身往江淩予身邊靠了靠,在聽清少女夢話的同時皺眉拍打了下她的肩:“什麼死啊生啊的,醒醒!”
江淩予是被打醒的。
揉了揉發酸的肩,江淩予模模糊糊的睜開了眼。
正對上趙琴蘭棕色的瞳仁。
原來她還在做夢。
江淩予剛開的眼又阖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趙琴蘭當然知道她這是醒了,不由分說的一把将她拽了起來:“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别睡了。”
感覺到手臂被拽的痛感和粗糙掌腹摩挲的沙礫感,江淩予終于驚醒過來。
原來這不是夢。
“知道了,奶奶。”江淩予努力壓制自己因震驚而劇烈顫動的胸腔,嘴角擠出一絲笑意,乖乖喊了一聲。
江淩予很難定義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如果死了,為什麼還能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
如果還活着,為什麼能看見已經去世的趙琴蘭?
江淩予隻能将這歸為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