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不知多久,直到窗外的景色徹底被夜幕遮掩,江淩予才終于說出口。
“我不願意。”
*
也許是昨天理清思緒的緣故,江淩予入睡的很快也很早,第二天沒等林轍來喊她起床,自己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早。”江淩予眯着一隻眼趿拉着拖鞋從林轍面前路過。
“早。”林轍回完才覺出不對勁,頻頻回頭看了江淩予好幾眼。
“今天起這麼早。”林轍疑惑地低聲呢喃道。
他剛準備去敲她房間門呢。
洗漱完,江淩予開始吃早餐。
不知道是林轍起的有點晚還是早晨胃口不太好,江淩予落座的時候林轍還在剝茶葉蛋。
兩人前後腳出了大門,自然地并肩而行。
今天兩人出門不算晚,路上遇到不少同穿一中校服的同學,有穿熒光橙的高一新生,也有穿藍白和紅白的高年級學生。
林轍依舊是寡言少語,一路上基本是江淩予在找話題閑聊,偶爾cue到他,林轍才會說上那麼幾句。
江淩予也不在意,兩人聊着聊着便到了學校。
昨天下發通知讓高一新生統一先到操場集合,召開軍訓動員大會,于是兩人背着書包直接到了操場。
“江江!”裴路欣一眼就看見離她十米遠的江淩予,興沖沖地跟她揮手示意她過來。
江江是昨天上自習的時候裴路欣突發奇想給江淩予起的昵稱。
江淩予還沒習慣這個稱呼,直到裴路欣喊了她四五聲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也朝她揮了揮手打招呼。
“你的麥粒腫消下去了诶,”裴路欣見江淩予沒再戴墨鏡後湊上前瞧了瞧,由衷的為她開心,“我媽還讓我拿了土偏方要給你用,現在它自己就消下去了,真好!”
沒想到她随口一編的事裴路欣竟然還記得,江淩予有些愧疚又覺得心虛,不敢直視裴路欣的眼睛,垂眸小聲道:“嗯,它已經好了。”
随着學生們陸陸續續到齊,教官們也坐着車現身一中。
不同于才英軍訓時邀請的一批剛從軍校畢業的大學生,一中找的教官普遍年齡偏大,目測平均年齡均在40歲以上。
繁雜瑣碎的動員大會結束,一中的軍訓儀式正式拉開帷幕。
江淩予所在班級開場就遭到了地獄級災難。
他們班分到了所有軍訓班級最不想要的教練,總教練。
“各位同學大家好,我姓劉,喊我劉教練就好。”男人說話時總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場,吓得在場人大氣都不敢喘。
“所有人聽我口令,”劉教練突然發聲,“中指緊貼校服褲縫,立正!”
一夥人聞言立馬照做,身體繃得倍直。
男人滿意地揚了揚下颚,擡腕看了眼手表:“先站15分鐘,現在開始計時,有任何問題打報告,不許亂動!被我發現無論男女統一做10個俯卧撐!”
剛開始還好,時間一久便開始有人撐不住。
不多會兒一隻蚊子停靠在了江淩予額頭上方,嘗試吹了幾口氣沒趕走又恰逢劉教練背對着自己,江淩予悄悄伸手去驅趕。
本以為一切神不知鬼不覺,江淩予一擡眸便撞進男人漆黑兇狠的瞳孔。
江淩予吓得呼吸都停滞了。
倒黴。
見男人背着手往她這邊走,一副要興師問罪的狠樣,江淩予歎了口氣後準備從隊伍裡出來接受懲罰。
“别動。”
江淩予不确定她聽到的是不是這兩個字,因為身後那人說這話時刻意壓低了音量,像在用氣音發聲。
“别亂動,”穆複川見警告無果,索性用正常音調提醒道,“站好了,别動。”
江淩予不知道他要搞哪樣,但她也沒别的選擇,要是穆複川能幫她轉移男人的注意力讓她躲過十個俯卧撐,她很願意配合。
江淩予乖乖站好不動了。
“報告!”穆複川舉手的同時高聲喊。
江淩予盯着男人咫尺遠近的身影,掌心與褲縫緊緊相貼,灼熱上升的體溫讓她的指腹開始冒汗,呼吸慢慢變沉。
男人的腳步離她越來越近,像潛伏已久的狩獵者見到心心念念的獵物般,視線直直掃射過來。
江淩予分不清他是在看她還是,和她背影重疊的穆複川。
男人最後站定在兩人之間的空隙。
“老師,不好意思哈,我剛才沒忍住私自動了。”穆複川呵笑一聲,語氣不像是在請罪反倒有點邀功的意味。
顯然男人也是這樣以為的,牙關緊閉地朝他挑了挑眉,是你小子還有什麼屁要放,等你說完馬上收拾你的意思。
“欠您十個俯卧撐,現在補上!”穆複川說完幹脆利落地移到隊尾,手一拍撐在了塑膠跑道上。
區區十個俯卧撐對穆複川這健碩的體格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做完連氣都不帶喘的。
“有任何問題都要先打報告,這是紀律,”劉教練上下打量了一圈穆複川,又拍了下他的腹,厚重的掌落在他腹上那塊硬邦邦的肌肉,“叫什麼名字。”
“穆複川,穆桂英的穆,山重水複疑無路的複,川是——”
“沒問的不要多說,”劉教練剛流露出的欣賞之情被穆複川的碎嘴子澆熄了一半,頗為無語地瞥了這人一眼,“身體素質不錯,是塊當兵好料子,有沒有興趣跟我進軍校啊。”
穆複川人都傻了,腦子裡一萬匹野馬奔馳而過。
他本意就是來個英雄救美,怎麼,怎麼還把自己賠上了。
“沒有,完全沒有,”一向嘴皮子溜得很的穆複川罕見地打起磕絆,極力推脫道,“我身體素質很差的,感…感冒沒一星期好不了,喝口涼水就拉肚子,反正,就是…就是…”
太假了。
裴路欣沒忍住,直接嗤笑出聲。
“行了,”劉教練明白穆複川那意思,人不願意他也不好強求,“歸隊吧。”
“好嘞!”穆複川如釋重負地長抒了口氣。
他這人,最吃不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