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鶴和江淩予想象中的樣子截然不同。
她以為他會像蕭風霖一樣,有着蠱惑人心的桃花眼,舉手投足間都是攝人心魄的放蕩和纨绔,充斥異性吸引力。
可靖鶴不是。
他有一雙極具美感的狐狸眼,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是濕漉漉的,好似沾着水漬的玻璃碎片,被太陽一照就流光溢彩。
可靖鶴的瞳仁卻幽深如潭,他的思緒、情感似乎都藏匿在漆黑的眸色裡,他的眼神晦澀難懂,似乎除了他自己,再沒人能走進他心裡。
不遠處襲來的狂風将香樟葉子吹得簌簌作響,江淩予側頭看向小臂。
那裡似乎還殘留着靖鶴冰寒的體溫。
江淩予眼前又浮現出少年薄唇下輕佻的笑意。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笑容,似月般皎潔柔和卻如冰般薄涼淡漠,盡顯疏離。
靖鶴不具備半點蕭風霖那樣常年流轉于女生間的放浪形骸,相反地,他似乎很防備,或者說是很抗拒陌生人的接近。
他似乎,不像個……
“江江,你在想什麼?”
裴路欣恰來的詢問中斷了江淩予翻飛的思緒。
“沒什麼,走吧。”江淩予溫聲回。
管他做什麼。
江淩予還沒對靖鶴感興趣到浪費自己的時間去揣摩一個陌生人的心事。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疼得厲害我陪你去醫院看看。”
江淩予湊近觀察了一下裴路欣被砸到的右耳,耳廓邊緣被磨掉了一層薄皮,耳骨處雖然已經開始腫脹了,但好在腫的不是很明顯。
裴路欣抿了抿唇,聲音很輕,像是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沒事,我感覺現在好多了。”
“一會如果我哥問起,”裴路欣擡手指向自己的右耳,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就說我是不小心撞到樹上了。”
“為什麼?”江淩予頓了一下,音量提高,“憑什麼?”
憑什麼要為那個沒有禮貌素質低下的人打掩護。
江淩予恨不得洋洋灑灑寫個500字小作文跟裴碩控訴那男生的惡行,讓他去找這人算賬。
那男生雖然看着人高馬大的,實則都是脂肪堆積的假相,看他年級不大卻長了個啤酒肚就知道了,真要打起架來,壓根不是裴碩的對手。
撐住裴碩一拳的力道都夠嗆。
“你答應我就這麼說。”裴路欣甩着江淩予的胳膊央求道。
“不行。”
江淩予剛斬釘截鐵地拒絕,餘光就瞥見了裴路欣霧蒙蒙的瞳仁,可憐兮兮又倔強的樣子讓江淩予頗為無奈地聳了下肩,“怕了你了,就按你說的來好吧。”
裴路欣笑着回:“江江,你最好了~”
*
周六下午。
這周是休息周,所有年級統一下午四點放學。
打完下課鈴,江淩予沒急着走,在教室裡寫了會兒作業,等林轍去辦公室問完題回來了才起身收拾書包。
江淩予背着書包走到林轍桌前,笑眯眯地朝他眨了眨眼:“林轍,這周休息诶。”
“嗯。”林轍手上動作不停,甚至頭也沒擡。
江淩予懷疑他要麼是沒聽見自己的話,要麼就是裝聽不懂她的暗示。
“好不容易休息诶,”江淩予幹脆直接挑明了,“路欣去市裡看她哥比賽了,穆複川也要在網吧和他朋友團建,你就不想出去玩玩?”
林轍搖搖頭後将書包拉鍊拉上,擡眸看了眼黑闆上的倒計時,冷不丁開口道:“還有五天。”
距離月考還有五天。
江淩予哀嚎一聲,掌心重重拍打在桌面,帶着怨氣的力道讓桌上靜置的水杯轟然倒下,發出“砰”一記響。
“煩死了煩死了,等考完我要狠狠玩!”
林轍心有餘悸地看了眼倒下的水杯,默默塞進了桌洞。
幸好不是沖他來的。
要不然,林轍不确定他會不會交代在這。
回家的途中,正巧趕上一家輔導班放學,飛奔而過熙熙攘攘的小孩瞬間将兩人吞沒。
戴着藍色眼鏡皮膚黝黑的小男孩由于奔跑的過快,一下子撞上了江淩予的腰側,胯骨處刺痛直席全身。
“對不起姐姐。”男孩倒是很懂禮貌,立馬向她道歉。
見對方也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江淩予咬咬牙這才沒罵出口,笑着說了句沒事。
男孩點點頭,上了一旁等候已久的電動車。
“媽媽,我今天特别生氣。”男孩叉着腰努了努嘴,黑乎乎的小臉寫滿了憤怒。
“怎麼了兒子?”女人轉鑰匙的手一停。
“班裡換座位了,我的同桌成了一個女生,”男孩抱着女人的脖子,歪頭在她耳邊抱怨道,“她今天問了我特别多學習上的問題,我好煩哦。”
女人溫和一笑,揉了揉男孩的腦袋,“人家是虛心向你請教呢,對同學要多點耐心知道嗎?”
“可是她問我的問題都是老師講過好多遍的!”男孩語氣有些急躁,氣鼓鼓的腮像是随時會爆炸的氣球,“她上課根本不認真聽講!而且她好笨啊我給她講三遍還不懂!”
“她腦子好笨,笨死了!”
一直到男孩和女人的身影随着呼嘯而過的沙塵徹底消失在江淩予視野之内,這句話卻如糾纏的飛蟲,久久萦繞在她耳畔,揮之不去。
男孩的抱怨讓江淩予臉色陡然漲紅。
他口中描述的女生,怎麼這麼像自己呢。
可江淩予明明上課挺認真…嗯,至少,至少最近課上睡覺的頻率已經大不如前了。
反躬自問,江淩予的學習态度相比之前端正了不少,可她确實有些跟不上老師的節奏,所以課下才會纏着裴路欣再給她講一遍,她聽的時候也挺認真的啊,但,裴路欣講一遍她隻能開竅一分,要完全掌握的話,至少得三……
想到這,江淩予有些喪氣,臉也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