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江淩予第一次趕集。
對于從沒涉及的領域,都是新鮮有趣的東西。
江淩予對集市上的一切都很好奇,問東問西,看到什麼沒見過的新奇小吃,也得買點吃嘗嘗,一路走走停停,老太太交代的東西沒買多少,手裡提的袋子倒是一袋接一袋。
“那個好吃嗎?”才走了沒幾步江淩予又不動了,手指着斜前方的一處小攤位問。
她隻吃過中國漢堡和美式漢堡,這個…雞蛋漢堡是什麼?地方特色?
林轍問言擡眉看向一側的攤子,隻是看一眼那些油膩膩的氣息就仿佛要要鑽入鼻尖,林轍收回視線,皺眉說不好吃。
一看林轍這幅嫌棄抗拒的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沒吃過。
林轍的意見沒有參考價值,他的口味江淩予也不苟同。
眼看裴路欣兩人已經進了糧油店,江淩予推搡他催促道,“你先去買油和大米,我一會去找你們。”
林轍一邊被她推着向前一邊扭頭問,“你要去哪?”
“我去買那個。”江淩予指了指賣雞蛋漢堡的小攤,歪着脖子逗他,“怎麼,你要跟我一起嗎,還是說,你也想嘗嘗?”
江淩予打賭這人刻在骨子裡的潔癖基因絕對不會讓他沾染此物。
果不其然,林轍一聽這話脊背都挺直了,幹脆利落扣上兜帽扭頭就走。
“……待會見。”
對于一家餐館好不好吃,江淩予有自己的一個重要勘察指标,就是看落座的顧客多不多,對于那種人流量很少,空蕩無人的餐廳,無論其裝潢設計多麼奢華,她從來不去。
同理,圍在一家攤子前的人多,那就說明這老闆的手藝不錯,值得光顧。
“老闆,我要一個雞蛋漢堡!”圍在前面的人太多,江淩予擠不到前面,隻能踮起腳尖說了一聲。
戴着棕色棉帽的男人忙着添肉餡,頭也沒擡地回,“好嘞,稍等啊美女。”
寒風蕭瑟,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膚被冷空氣吞噬溫度,又在翻騰的熱氣裡糾纏。
冷與火的碰撞讓男人的手掌紅腫不堪,像是要撐破表皮。
“沒事,我不着急。”江淩予說。
站着等的間隙湧入集市的人越來越多了,約莫是年前最後一次趕集的關系,多數來的都是以家庭為單位,成群結隊的。
忽然感受到背後的擁擠推搡的人群,江淩予挪着小步往前靠了靠。
“啊!”
疾馳的電動車擦着她的肩身而過,隻要腳步再踏出一點點,就會像地上被碾爛的菜葉一般,江淩予隻是想想額頭就不停地滲出虛汗,心有餘悸地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砰”一記悶響。
江淩予措不及防地撞上了身後的人。
“唔…唔對不…對不起。”男人慌亂地擺動着雙手,口齒不清地道歉,但話是對她說的,眼皮卻上翻着不知道在看哪。
男人越說越激動,手掌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嘴角似在抽搐,嗚嗚咽咽的江淩予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念及對方是殘障人士,江淩予耐心直線上升,嗓音裡滿是溫柔和安撫,“該道歉的是我,不小心撞到您了,叔叔您沒事吧?”
男人搖頭,情緒很明顯地平靜下來了,問她有沒有事。
“我沒……”話說到一半,蓦然看見男人身後的人,江淩予一下怔住了。
她大概有兩個月沒在學校碰見過他了,江淩予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轉學了。
再次見到靖鶴,他的頭發長了很多,那頂黑色棒球帽的帽檐已經遮不住額前的碎發。
隻是他的穿着還是一如既往的單薄,上身隻有一件灰色高領毛衣,褲子穿得是不合時宜的七分褲,裸露着白皙且沒有血色的腳踝,像是故意要與這冰天雪地作對。
“老闆,給個袋子。”靖鶴俯下身說。
這次在校外碰面,靖鶴身邊沒再跟着藍毛一夥人,獨自蹲在攤前認真挑選包心菜的樣子倒有點居家良好少年的意思了。
“靖——”說出口的話很快随着垂下的手一并收回。
其實嚴格說來,兩人是不怎麼熟的,話沒說過幾句見面的次數也不多,說是朋友壓根談不上,最多,算是個互相認識的同學。
這樣的關系似乎,不适合讓她主動打招呼問好。
那邊靖鶴已經買完起身,朝背後輕喊了聲,“舅,走了。”
冷冽的寒風吹拂,讓溫度又下降了幾分,也使靖鶴的喉嚨凝上冰霜,他說話的時候嗓音是打着顫的,男人也意識到了,扯下脖子上的圍巾給他一圈圈纏上,凍紅的耳廓,泛紅的雙頰,包裹得嚴嚴實實。
靖鶴擡手去扯,被男人攔下,再拽一次,胳膊就被男人控制住了,靖鶴歪着身子,挑眉無奈歎了口氣,“紅色的,跟我不搭。”
确實,靖鶴一身黑,脖上纏繞的大紅色圍巾顯得特别突兀,不過江淩予卻覺得那火熱溫暖的顔色倒是削減了靖鶴身上淡淡的戾氣,反倒讓人感覺沒那麼陰冷了。
“舅,很醜。”靖鶴毫不留情地吐槽,盯着纏繞在脖頸上的一團紅,眸中是不加掩飾的抗拒和嫌棄。
“低……低頭……”男人無視靖鶴的不滿,自顧自地要求道,“小鶴低…低頭。”
“醜死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靖鶴還是很配合地按照男人的要求乖乖垂下了額頭,距離把控得剛剛好,男人很順利地将手上的粉紅耳帽套在了他耳朵上。
“滿意了?”靖鶴像個被人擺弄的芭比娃娃,抱着臂雙目無神,“可以走了吧,舅。”
适逢的一波人潮模糊了江淩予的視線,也阻擋了靖鶴投過來的目光,兩人随流逝的人群一同消失在江淩予的視野範圍内。